是的,他也知道我記起來了,我是雲知秋,我是給他下令要殺的妃子,暗裏放掉削發為尼,從此他與我再不相幹。
他還是微微地笑著:“知秋餓了吧,朕讓膳房準備了幾樣你喜歡吃的菜。要睡也行,吃飽了先讓你睡到什麼時候都成。”
我不是想睡,我是寂寞,我是悲歎。
“我不餓。”我淡疏地說:“民女浪費皇上的一番好意了,民女實在是該死。”
他臉上有了苦澀:“知秋,那你還記得朕的話嗎?你要是記起來了,你千萬得記得,朕是如何的痛心,朕是如何的嗬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
“皇上,民女並沒有什麼資格見皇上的,沐秋郡主,也並非是民女想做,還請皇上收回,再發落了知秋去為尼。”
他並沒有給我答案,重重地一歎:“朕知朕留不住你,那熙呢?你最愛的兒子,是否可以留住你。”
想到熙,心裏就像是螞蟻咬著一樣難受。
我低頭不語,孩子的確就是線。而我就是那風箏,隻要他拉住了線我就沒有自已的方向。
他沒有出去,而是坐了下來,一手過來要抓我的手,我往後縮不讓他拉,聽他低低柔柔地說:“你想到了朕,你心裏定是有痛,你心裏還會有恨嗎?”
我搖搖頭,不恨,我不要恨他,恨就會讓我很疼痛。
他卻抓著我的肩頭用力地壓著:“恨朕吧,知秋,用力地恨朕,怪到你沒有力氣。”
我不恨,恨的一麵就是愛,愛的一麵就是痛,我猶還痛著,想將這痛放下不知要多少的時候,為何還要再恨你,情淡看薄再涼透,我已經沒有力氣再來一次了。
他默然地將我抱在他的懷裏,緊緊地抱著,壓得我有些透不過氣來,他執意要如此嗎?讓我記得他的味道他的溫度。
“知秋。”他輕輕地叫著我的名字。
那聲音如此的無力,如此的痛,如此的後悔。
將我擁緊在懷裏,隻喚著我的名字,什麼也不做,就是這樣靜靜的抱著,有些困倦,當他的懷抱不再是我最眷戀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了。
失憶的時候,他也對我很好,他相信我就足以讓我很感動。
我想那時候的他,其實也可以選擇不讓我恢複記憶的,但是他還是堅決讓我記起我的以前,從來沒有猶豫過。
輕輕地掙紮了會,他仍然是不放鬆,反而將我抱得越發的緊了:“知秋,朕是不會放開你的,你恨朕也罷,你看朕不順眼也罷,這一輩子就算是你欠了朕的,你得呆在讓朕讓得見的地方。”他急切地想在我說出一些話的時候,把這些放在前頭。
“你愛我什麼?你愛我像誰?”我有些悲哀地問著他。
我是誰,我是沐雪姐姐和玉棠公主二相融合著相的人,我相貌似沐雪,我性子仿如玉棠公主,你還想在我的身上,尋找著誰的影子。
我已經沒有力氣,用力去愛了一回,掃回來的是支離破碎的心思。
你愛我時笑顏如花,你不愛我時冷冰如鐵反臉無情,我不想再去期待,不想再去執守。
“朕覺得朕沒有錯,你記起總是對你好的,知秋,朕還是會如初一般痛愛你,你不是誰,你不像誰,你是雲知秋,朕唯一的雲知秋。我們的過去,我們也曾經說好不再計較的,朕總也是第一次這麼用心來愛一個人,傷害,懼怕,憤怒,珍惜,總是得一步步地學會,一步步地走過來才知道什麼叫做珍貴的,給朕一次機會,機會之上,你會看到朕的改變,若是不行,朕斷然會讓你翩然而去,知秋,和朕再賭一次吧。”
他的誘惑,聽起來就像前麵是輕舟泛清波,是妖精在唱歌,引誘著人前往,可是我太了解他了,我不和他賭。
終是放開了我,他輕撫著我的臉,額頂著我的額:“雲知秋回來了,朕很高興,雲知秋的倔性子不會輕易放下,朕也知道,朕不逼你說什麼,身體總是緊要的,先吃些東西,朕稍晚些再來看你,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啊,不急於一時催促著。”
大手揉亂了我的發,他帶著他的歎息離開。
我什麼也不要去想,自顧自地吃了些東西,宮女抱了熙過來,熙長大了,在他長大的時間,我缺了很多。
抱了過來,輕輕地摸他白嫩的臉蛋:“熙,叫母妃。”
他很高興地就叫:“母妃。”
真乖,甜甜的吻就親上我的臉,討好地笑著:“母妃要糖糖。”
我心裏甜得暖烘烘的,這才是我的熙,我的兒子,與我血脈相連的孩子。
以前我也隻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我要疼他,愛他,總是少了一些讓我感歎的東西,懷他時候的開心,快樂,幸福,生他時的痛疼,聽他哭時的感歎。
“熙兒。”我輕輕地叫著。
他高興得手舞足蹈的,越發的甜膩地親我,咯咯笑著叫:“母妃。”
“我們去看哥哥,姐姐,可好?”
“好。”他抱緊我的脖子要我抱著走,小臉貼著我的臉的溫度,是那麼的燙,讓心裏軟糊一片。
我怎生舍得下熙啊,我的孩子,我是風箏熙是線,而皇上才是看風箏的人,有了線,我就永遠飛不走,我明白的。
抱了熙去禦書院裏,那些一花一樹一木,還是那樣的相熟,這知路我以前天天走,閑得天天送栩,帶寶寶玩耍,而今還是沒有改變,看的心卻有些寂寞的荒涼。
花菲還香,心思已涼。
秋風裏的枝葉,悄悄地顫動著它的光波,這是它最後一個季節的美麗了,到冬的時候,便會落得一枝的荒涼,隻有積雪冷冷地陪著它。
忍不住擁緊熙,讓他的溫暖烘著我。
熙指著花說:“母妃,要花花。”
我將他放下來:“自已去折。”
“母妃,要。”他拉著我的裙擺。
我蹲下和他平視:“熙乖自已要的自已去折,從小你就要學會。”
以後不管我是否還能陪著他,他也能獨立。
“拉下旁邊的枝葉,別放手,嗯,花低頭了。”教導著他去折,香芬的花瓣讓他抓了個滿手,一放枝葉還掃到了他的臉。
有些痛吧,他眼裏含著淚,一回頭看著我放聲就哭。
趕緊上前去哄:“不哭,熙最乖了是不是,熙摘的花好香好香啊,以後熙可以自已折花了。”
哭了一會就作罷,無非是想撒嬌,想人疼他,抱著他去禦學院,那裏的柏樹依然還是青翠,當栩和寶寶衝來抱著我的時候,我覺得很滿足。
他們抱著我,爭先恐後地叫我母妃。
那二個字,柔軟得讓我隻能小。
栩和寶寶一轉眼就這麼大了啊,我缺席了他們很多成長的時候。
我輕聲地問他們:“栩,寶寶,熙,你們心裏愛母妃嗎?”
栩和寶寶都說:“愛。”熙也跟著說了一聲。
“我很愛你們。”抬頭看著藍天,是那般的美好啊。
笑出了一些眼淚,來之不易的再相逢,一切都是天意,重一點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會再醒來,一輩子再也不記得他們了。夏君棠再自私一點點,那我也永遠不會出現在宮裏。
很多的點點,湊就成了一個重逢,怎不教人感歎呢。
帶著三個孩子熱鬧地去,怎的不知不覺卻走向暖心殿,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門口了,栩抬頭看我:“母妃,中午要在這裏用膳嗎?”
“不是,習慣就走向這裏了。”我溫柔地抱以一笑。
宮女卻匆匆地出來迎接,看到我恭敬地施禮:“沐秋郡主。”
新的身份還是沒有改變的,我淡淡一笑:“不必多禮。”
“郡主今兒個要進來看看嗎?奴婢都已經灑掃幹淨。”
我忍不住輕聲地問她:“沒有主子在這裏住嗎?”
宮女搖頭:“回郡主的話,是沒有的,這是以前雲貴妃住過的宮殿,皇上令奴婢們天天都清掃幹淨,不曾有任何人進來過。”
輕應了一聲,卻不想進去,帶了幾個孩子往回首閣走。
回去的時候林洛水已經等在那裏,坐在大椅子上也不行禮什麼的,看到我一笑說:“現在才回來啊。”
這廝已經知道我恢複了記憶,我一笑,回頭給宮女吩咐:“取碗來。”
我還記得,我欠這廝一曲。
他點點頭:“幸好,其實我也是來要債的,還以為你不記得了,幸哉幸哉。”
碗取來了,調上一些水,筷子輕敲,往事也一一地浮了上來。
窗外,他在看著,他沒有進來,聲音婉轉達悅耳,帶著秋涼的味道,不訴自已的心思,隻淡淡地敲著樂子。
一曲終畢,林洛水看到窗外的人,馬上就站了起來:“郡主如今沒有什麼大礙,下臣先告退了。”
“膽小鬼。”我輕聲地說一句。
他擠擠眼:“我又不是你,不過知秋,勸你一句話,皇上對你,已經是完全的不同的了,這是宮,他是皇上,你多想想,你終是能想得明白的。”
“林洛水,我還你一曲,你也知道為什麼要還你,為何你現在要這般說呢?”當初他可也是膽大地要將我從宮裏偷出來的。
林洛水卻是感歎:“當你越是了解一個人,有些事越是會是一個歎息。”
匆匆地行禮告退,窗外的那個人卻不曾進來。
我思索著他的話,他是皇上我一直知道,他用他的權勢得到我,他壓迫著我,他把我當棋子,但是也有愛的,他說愛我的時候,他的眼裏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