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我爬起來:“很餓了,我走不動了。”
“你可以不走,我也可以丟下你,狼會把你啃得連骨頭也沒有。”
他不是威脅,他說完還真的是直截了當地走自已的。
我咬咬牙爬起來走,鞋子已經滲出了一些血絲,一踩下去痛得我想尖叫,實在是走不動了,跌在草地上看到他牽著馬走下了草坡,慢慢地消失在綠意之後,在這無垠的草原上,走出去需要很多的時間,或許帶著我他連走出去都不能吧。
我不走了,直喘著氣看著搖曳生姿的草就在眼前舞動著長長的尾巴。
真是安靜啊,在這裏應該沒有人會找到我的了。
美麗的草原啊,這麼柔軟,這麼綠意盈然,可是正如狼騰人所說,草原上也有未知的危險,有狼,有別的東西。
“上來。”惡氣的聲音在一邊叫。
我轉過頭看著他又走了回來,拍拍馬背叫我上去。
令我發狠的是,他這個口氣高傲的家夥,出來闖蕩西北遼闊的草原,居然沒有帶幹糧出來。
沒有到傍晚,瓢潑的大雨就落下了,也一下就天黑了下來,冷風吹得人發抖,我們餓著肚子隻能縮在馬旁邊。
雷電一下一下地閃著,就在眼前一般,馬很不安地嘶叫了起來,轟隆隆之聲就在耳邊,我害怕極了,雙手用力地捂著耳朵,他揪著我往後麵一撲,馬掙脫了疆繩撒開蹄子往黑暗的地方狂奔而去。
怎麼的一個夜晚啊,隻有我和他,雨將我淋了個濕透,打得眼都睜不開,眼前總是劃過雪白雪白的光,欲卷走生命一樣。
我很害怕打雷下雨,如果現在有人來救我,不管是誰,我都會原諒他。
我是不是在企求他的出現呢?我想,是的。
你不是說要掘地三尺把我挖出來嗎?如今我在這裏,我就在西北的草原上,我害怕得心讓雪白的光芒一下一下地割著,而你還沒有來。
轟的一聲世響,我什麼也不顧了,反身就抱住那狼騰人,將臉埋在他懷裏,我不要看,不要聽,我想用力地感觸,這裏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的。
他的手有些僵硬,不過最後還是將我的耳朵給捂了起來,那粗大的手,在我的脖子上遊移了一會,不知怎麼的,我就迷迷糊糊地睜不開眼睛了。
雨還在下,雷還在響,可是似乎都有些遙遠了。
我睜開眼睛,雨已經小了很多,天穹黑得像是要壓下來一樣,風從四麵八麵襲過來,他背著我,一直往前走。
腹中的饑餓已經是怎麼也掩蔽不住,渾身濕淋淋的很不舒服。
我輕聲地說:“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草原上。”
“不會。”他很傲地說:“你死了,本大爺也不會死的。”
好狂傲的語氣,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好計較的了,有那個力氣就不如忍著怎麼才能不餓。
他背著我走過一個又一個土包包,我祈求著能看到遊牧的人,或者是能看到牛羊,可是什麼都沒有。
回頭那茫茫的細雨蒼穹之地,正視前方還是綠得讓我眼發青的草地,似乎是無邊無際一樣。
他現在還能背我走一天,可是,再一天呢?
就算是再威猛的狼騰人又怎麼樣,他終歸是個人。
我對他一無所知,不過覺得他並不能算得上是壞人吧,如果是壞人早就幹掉我一個人走了,他大胡子中藏著的是高傲的笑與氣度。
轟轟的聲音不絕於耳,我們開心了起來,他腳下加快地上了土坡,我在草原那麼久,我能聽到,這是牛奔跑的聲音,而且還真不少,看來是一個很大的牧場了。
可是上了土坡,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的,是牛,卻是草原上沒有主的野牛,一大群像是受驚一樣在飛跑著,所踏過之處,一定會稀巴爛,而它們現在卻是總著我們的方向而來的。
狼騰人的反應好快,馬上就往後跑,我不斷地回頭看著,祈求它們能慢一點,但是再慢,我們也跑不過它們的。
天不絕人,幸得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很小的湖泊,他跑了下去,隻是那泥,不斷地下陷下陷。
他用狼騰話罵了一句什麼,將我身子背得高高的。
野牛從身邊跑過,那種驚怵速度與力量,讓整個草原都在顫抖著,有湖水的地方它們不來,從旁邊掠過泥水濺在我的臉上。
快些走快些走啊,他就要沒落下去了,我的腳已經在泥下了。
我伸出手捂著他的鼻子,隔開泥不讓他呼吸難受。
當野牛過得差不多的時候,他用大力將我拋在草地上,我扯下腰帶甩過去叫他抓住,用盡吃奶的力氣拉他起來。
可是拉不起來,我急得淚差點沒掉下來,他能救我,我也不想放棄他。
看著後麵還有幾頭小牛欲過來,我叫他抓死了,拉長腰帶跑了出去。
他大聲地叫:“回來,你會讓牛踏死的。”
踏死就踏死吧,就我一個人,也走不出這茫茫草原的。
也算是有驚無險,閃過幾頭差點撞上我的牛,一頭小野牛在右側衝上來,我大聲地叫:“你抓緊了。”
它撞上那腰帶,巨大的蠻力往前衝,那狼騰人也借著這力從泥水裏衝了出來,我和他都讓牛拖行了好些,腰帶一斷才停了下來,左側的臉頰,手臂和腰卻是火辣辣地痛著。
細雨也停下來了,我轉頭看著他,一身泥汙的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狼狽,可是那雙眼睛,美得像是星星一樣絢爛無比。
“聰慧勇敢的女人,我叫狼霄。”他說。
我笑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奈我,第一次正眼看大相朝的女人。
有時候人真是奇怪啊,明明到了絕境之處,卻會為一些稀無漂渺的東西而驕傲開心著。
他伸出手,星星一樣亮的眼睛有些溫柔地看著我:“第一次覺得,大相朝的女人,也不是難看的。”
“是不是因為我們知道鬥不過天地,走不出草原,所以也不仇視了?”
他笑著搖搖頭:“不是,女人,我會帶你走出草原,帶你回狼騰,我帶你回狼騰。”
他說的是帶,不是抓,而我當初不明白為什麼?後來才曉得的。
我無力地笑:“我現在是全身沒有力氣了,我隻能躺著等死,你要帶我去哪裏就去哪裏。”
“狼騰人有個規矩,救了他的女人,是他一輩子的女人,帶回去的女人,用一輩子來愛的女人。”他呢呢喃喃地背著我邊走邊說。
我已經又餓又沒有力氣,他說什麼都聽不進去,這越走越是無人的地方,我們還是往回頭,草原之上,永遠分不清楚方向,回頭,卻又是回哪裏的,哪裏又才是頭總是不清楚。又餓又累在昏昏睡睡之間,他總是在走,他的雙腳也在流血,他的步子,也慢得像那悠悠的白雲飄過,不管怎麼樣,他還是想帶我走出草原的。
我眼神有些渙散無力了,卻又不知哪裏來的精神,雙手抱緊了他的脖子說:“狼霄,我叫雲知秋,雲知秋啊。”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再說話了。
“嗯。”他沙沙地應著,身子左右不斷地搖擺。
“狼霄,我想回家。”我可憐巴巴地說。
他說:“這就帶你回去。”
淚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在他的肩頭上他的手將我雙腳抓得更緊,我想娘了,我想家了,我想回去了。
我恨的那個人,在我經曆了那麼多事,在說愛我的時候,還沒有來。
他說的誓言,他說的一切,他都沒有做到。
給不了我希望,可是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夏君棠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人,我都可以放下,唯有你,卻讓我讓恨著,還讓我放不下。我嗚嗚地越哭越是難受,最恨的,最放不下的。
聲音,耳邊有趕馬的吆喝,那聲音傳來多響亮。不是做夢吧,我真的聽到了聲音。
狼霄大聲地叫著,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有人,有人了,雲知秋。”
嗯,我聽到了,我也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騎著馬穿著威武無比的將士衣服,還有那黃澄澄的旗幡。
是有人,可是眼前一片迷糊啊,想要看清楚那些麵目,卻看不到。
狼霄卻背著我,快速地轉身飛快地奔跑了起來想逃開他們。
馬蹄聲響風在耳邊掠過,他摔在地上,我滾落在一邊,那片澄黃的幡將的眼睛也染黃得什麼也看不清。
一雙手,溫柔地半抱起我,用帕子擦淨我的臉,很輕很輕地叫:“知秋。”
那麼遙遠,那麼陌生,那麼熟悉,能穿透草原穿透時間及所有東西的聲音,每叫一句,我心顫一下。
水滴落在我的唇上,我貪婪地張大了嘴巴,想要喝得更多,天知道我們在草原上,從湖泊裏喝了水之後,就沒有再喝過了。
幹裂的唇張大了有點痛,那濕潤的手指,輕輕地磨著我的唇,可惡的人不讓我喝個夠,而是慢慢地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的唇上讓我喝。
“知秋。”他低低地叫著,濕濕的手指又在我的臉上撫了起來,凝滿了他的心痛。
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對我,還會有心痛嗎?
你摸著我的臉,輕得讓我感覺到在哭一樣我,真想跳起來,狠狠地瞪你,狠狠地罵你,甚至我可以更冷漠一點地傲視著你,可是為什麼當你把我抱在懷裏的時候,我會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