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我就感覺喉嚨很不舒服,第二天頭痛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一樣,抬起一隻手摸摸自已的額頭,燙得很。
我想我是生病了,掙紮著起來倒了杯水喝,再捂著被子又睡覺。
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有腳步聲響,然後有人扯開我的被子,一隻大手就朝我的額上探過來,那隻手有些涼涼的貼在額上十分的舒服。
我聽到討厭的聲音響:“燙得嚇人,你們怎麼看著的,還不快去宣禦醫。”
努力地睜開一絲眼縫兒,看得清楚是他,我氣息又喘了起來,掙紮著要轉過身去。
他卻將我抱起來,醇厚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低喃:“生病了還這麼不聽話,雲知秋,你不覺得難受嗎?”
難受啊,全身上下都沒有力氣一樣,感覺沒有一處不著火。
“難受你還動來動去,幹嘛要跟自已過不去,連自已的身體也不懂得受護,雲知秋,你是不是女人啊?”
我頭腦有些迷糊,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隻是覺得窩在他的懷裏,還有一種什麼都可以放下的感覺,也許生病的時候,從來沒有人這樣抱過我,當我是娃娃兒一樣。
很暖,很暖的感覺,我不怕了,生病也不會怕自已忽然起不來,在家生病怕娘擔心,我沒敢在家裏睡,就跑到外麵去找個地方倦縮著身體,可是總會提醒著自已,要起來要起來,不然娘會擔心的。
有一隻手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有一隻手,在抹著我的汗,所有的擔心和害怕都不複存在。
一口一口的藥灌進嘴裏,苦澀卻又帶著一絲的甜意,喝完還會有人抹抹我的嘴,我也不管是誰,又往那溫暖的懷裏倒下去。
我聽到有低低的笑聲一樣:“像一隻大懶貓一樣,真是可愛,要是你清醒的時候,能乖順成這樣,朕就把你寵到骨子裏去。”
吃過藥後就睡,一直汗淋淋的,但是我卻是很乖的,我從來不踢被子,我怕病要很久才會好,窮人家的孩子總是病不起的。
歎息的聲又低低地在耳邊:“雲知秋,你真讓朕看不透,給我掀開縫兒透透風,你都還拉回去。”
後來還說了些什麼我就不記得了,隻是覺得耳邊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像是要我知道有人在我身邊一樣,陌生的感覺啊,我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放心。
第二天醒來頭倒是沒有昨天來得沉重,一道愉悅的聲音說:“你醒了,正好喝藥了。”
窗外麵照進來的陽光白灼得有些讓我看不清楚,眨了好幾眼才看清楚,濃黑的眉下那雙灼灼然發亮的黑眸,帶著一種最平常的笑看著我,那種燦亮幾乎灼得我心裏的某些東西縮了一下,紅唇白齒煞是好看,鼓著腮幫子吹著藥,直到藥到嘴邊,我才心神全收回來。
他是皇上,他是皇上啊,心裏的警示一直地在響著。
他微攏眉頭,有些不悅地說:“你又在想什麼,朕討厭你用這種眼神看著,快吃藥”
昨天晚上陪在這裏的,一定不會是他,瞧他說話多凶啊。
我垂下眼眸,看著被子上繡的花朵兒,淡淡地說:“奴婢謝謝皇上的關心,奴婢也……不會怕吃藥。”
別拿碗苦澀的藥汁來看我的怒氣,我顯然還是不夠聰明的,要不然我就連話也不要說,可是我卻不想讓他認為我是對他感激的,那是不會,永遠也不會的。
他氣得手抖了一下,將碗裏的藥朝我頭上扣了過來,冷怒地說:“朕真是養了一白眼狼了,活該就是要讓你病死。”
說完也不看我一眼,怒氣衝衝地就大步離開了這裏。
身上都是汗臭還有苦澀的藥味,飄浮的腳步出去找到了些水便洗淨身子,再回來抹淨床鋪,整個人已經虛脫一樣坐在地上,連床也爬不上去。
頭昏痛得厲害,不舒服地直咳著。
等我醒來的時候,又在床上了,又換過了幹淨的被子,頭還是很痛,火旺旺地在每一個知覺裏燃燒著。
一方涼涼的巾子在額上,一隻大手握住了被窩下我的手,我靜靜地看著他,他正躺坐在椅子上睡著了,臉向著我,左手拉著我的手,右手再支著額頭,我縮了縮手指,看到他又下意識地握緊了我的手。
他睡得很熟,沒有發現我醒了,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他明明是怒火衝衝地離開,可是還是折返了回來。
他長得很好看,比夏君棠更要多幾分的邪氣和傲氣,薄薄的唇緊抿著,長長的睫毛像是扇子一樣垂在臉上,眉頭還緊緊地皺,他連睡覺也在擔心嗎?他在擔心什麼?他為什麼又回來?
究竟是我氣他,還是他不舍得讓我這個小醜病死?
現在不想去探究個清楚,就靜靜地看著他,睡著的他沒有睡醒的他可惡,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氣息,他的手心好暖,熱烘烘地從我的手指一直傳到心窩處。
有結凝結的東西,在泊泊地融化著,像春水一樣,從冰雪裏湧了出來,這一刻我覺得他並不是那麼討人厭的。
見他眉毛動動似乎要醒了,我趕緊又閉上眼睛裝睡。
他身上的淡淡的香氣籠罩著我,那隻手覆上我額上的巾子,再拉掉,溫暖的手直接蓋上來,喃喃自語地說:“終是沒有那麼燙了。”
他的手指往下劃著,我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手指太熱了,比我的臉還要燙,怎麼可能忽視呢?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眉尖處,輕輕地揉,再順開我的眉:“雲知秋你弱不經風的,真不知你為什麼有這麼多的倔強。”
手指再輕撫著我的臉,他輕捏了一下,再滑到唇上,我覺得心跳得怎麼如此的響,多狼狽啊,早知道我就不要裝睡了。
他輕輕地一歎:“你這個人啊,真讓朕想不出治死你的法子,像是驢子一樣,拉你不走,還偏得要後退二步,朕應該不管你的,或者是用藥灌死你,苦死你。”
他說的話並不是什麼好聽的,可是聽著連一顆堅硬的心都軟了下來,他並不是我想像的那麼壞。
我有些鄙視自已,就算生病了,我也沒有懦弱的權利,他一關心我一下,我就可以把對他的恨,給淡掉幾分嗎?那他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的幸福,怎麼算呢?這是一筆永遠不能算得清的帳,他是皇上我是宮女,河水遇上了泉水,非得把泉水納入他奔流的方向。
他捏著我的臉,捏得我生痛,他惡聲惡氣地叫:“雲知秋,醒來醒來,朕心裏惱得很,非得把你苦得說不出來。”
身子讓他拖了起來靠著牆,一碗苦澀的藥就逼到我的嘴邊:“你不是說不怕苦嗎?朕成全你,喝到你怕,越是不怕朕還越是灌到你怕。”
他的掩飾著什麼,我看著他板起陰沉的臉,卻覺得心裏有些快意的。
雙手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喝完又滑下床去睡。
他氣得雙手顫抖,咬牙切齒地說:“你這是把朕當成下人了嗎?”
是你自已端來要讓我喝的,我不是喝了,你還又不甘心。
偏過頭眨巴著眼看他,他眉一挑,冷厲地說:“敢把朕當無物……。”
我現在沒有力氣,也不想和他鬥,隻是張了張口說:“好苦。”
他便沒有再說話了,眼中那抹故意浮起的冷厲也散得無處可尋,眉開眼笑地說:“朕的目的就是要苦死你。”
我發現,他怎麼像個孩子一樣啊。
如果我冷傲地說出事實,我想他一定麵子掛不住,非雙手掐死我不可。
閉著眼睛又尋找著睡意,迷蒙間,他又叫了我二聲我都沒有應,他的手滑入被子下,又捉住了我的手,似乎百般無奈地說:“你這大懶貓,怎麼總是睡。”
我是個很合作的病人,叫我吃藥我眉頭也不皺地喝下去,有時會看到他氣結的樣子,但是這樣的日子總是不多的。
在禦醫說好得差不多的時候,他便沒有再來了,卻留下了二個宮女在照顧著我,這一場病,真的來得急來得重,硬是讓我在床上躺了七八天。
就是覺得最重的那幾天,就像是做夢一樣,他居然會來陪著我,看著我,甚至還會照顧我一下。
我都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了,難道在他的心中,捉弄我的樂趣很重要,重要到他要親自來了解我,才能把玩弄的手段提得更高一些?不是我要這樣把他想得那麼壞,實在是他一開始就沒有安好心。
大病初愈,如抽了絲的蠶兒一樣,軟軟無力地坐在門坎上吹著風,二個宮女去端了午膳回來,我沒有胃口吃,不用她們照顧什麼便叫她們回去休息。
十一月尾的風,帶著冬寒之氣了,吹得竹子也吱吱作響,黃綠的葉兒籟籟而飛落。
聽說西北會更冷,那裏下雪了嗎?下雪可要保重自已的身體。
我等你,隻是一個信念而已,我知道等到最後,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我身子多汙濁,不是幹淨之身也罷,我還小產,不管在你的眼中,我是否還依然幹淨如初蓮易綻,我卻是知道自已已經是水底下的濁泥了。
“在想朕?”帶笑的聲音從竹林裏踏了進來。
一身便服卻也是翩然風采,氣宇昂軒,一臉的春情蕩漾,桃花眸子裏帶著愉悅的神色,他的身邊隻帶了二個小公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