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鬼醫府”三個字，墨辭以為會是一座府邸，結果，鹿車停靠，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座簡陋、平靜的院子。
既熟悉，又陌生。
“這……”他目光停頓了一下，“這不是……”
這不是，他們當初離開南海後，隱居在北荒的小院子嗎？
竟然還在……
“九歌，你還記得啊？”她問。
“嗯。”
記得。
他怎麼會不記得呢？
這裏，有太多太多關於他們的回憶，甜的、苦的，交織錯雜，唯一不變的，都是她。
就像這四千年也未曾改變的院子一樣，仿佛一直在這裏，等著他們回來。
所幸，他們回來了。
“這個地方，就是鬼醫府？”墨辭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
“是啊。”月淺璃點了點頭，“這裏有你的氣息，且安靜，我便幹脆在此處落腳，收留了些醫術天賦不錯的修煉者在此，當作醫館，還能救一救有緣人，這樣，時間被打發了，就會過得快一點，我也不會……時時刻刻總想著你了。”
她語氣雲淡風輕，像是在平和地闡述一件事，但在墨辭聽來，卻格外刺心。
真的很難想象，這五百多年，璃兒一個人帶著孩子，都是怎樣熬過來的。
或許……
不不不，沒有或許了。
現在他回來了，便要好好陪在璃兒身邊，替她擋下一切災難。
墨辭看著她的眼睛，溫聲：“現在，你不用時時刻刻都想著我，我會時刻都在你身邊。”
無論是對璃兒，還是對歡歡，這五百多年的陪伴與照顧，往後的日子裏，他都要加倍補償回來。
“這可是你說的。”月淺璃輕笑出聲，“可不準反悔啊。”
“嗯，當然了。”
答應了娘子的事，絕不反悔！
墨辭下了鹿車，抬手將月淺璃扶了下來，又將歡歡抱了下來。
雲荒在他們身後，望著他們一家三人其樂融融的樣子，麵露微笑。
如果是四千年前，他興許會有點失落，但此刻，見小淺璃如此開心幸福，他心裏就隻剩下祝福了。
隻要小淺璃能開心，他也算遂願了。
“不過，娘子。”下了鹿車，墨辭又問她，“你都當上鬼醫娘娘了，這府邸……會不會太寒酸了些？”
放眼望去，隻有一座破落院子，兩三間草房，連風吹雨打恐都經不住。
這樣的府邸，可真夠低調。
在此隱居五百多年，真是委屈她了。
“當然不會。”月淺璃出言道，“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況且還有歡歡陪著我，有親眷在側，偏安一隅，足以。”
墨辭笑了，沒有說話。
大概在想，如果那五百多年，自己也能陪在他們母女身邊，該有多好。
不過這樣的願望，以後都能實現的。
“走，我帶你去院子裏轉轉。”月淺璃拉起他的手，往院子裏去。
還沒進去，老遠就看見，那些鬼醫府的弟子正在兢兢業業地給人問診、抓藥。
四千年過去了，當初她收留的那些弟子，有一些離開了，有一些還自己收了弟子，這鬼醫府倒是比以前熱鬧了許多。
隻是，陳設一點也沒變。
而今日的鬼醫府，來了一行官家打扮的人，為首的是一位衣著華麗的藍衣公子，搖著紙扇，揚聲道：“鬼醫娘娘呢？讓她出來。”
一旁的家丁附和：“我們家少爺，今日是特地來給鬼醫娘娘提親的！”
提親……
大老遠聽見這兩個字，墨辭的臉色瞬間變了，心底去紮了一根刺。
提親？
望著那群起哄的眾人，墨辭輕搖著折扇，半開玩笑道：“每日……都會有人來給娘子上門提親嗎？”
月淺璃：“沒有，純屬偶然。”
歡歡：“差不多吧，唔……”
話剛說完，就被月淺璃捂住嘴巴：“歡歡，別亂說！”
這孩子，怎麼如此不會說話呢？
墨辭：“……”
看來，是真的。
“咳咳。”見他臉色更黑了，月淺璃急忙為自己解釋，“九歌，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他們就是鬧鬧，覺得好玩，鬧完了也就走了……”
“鬧鬧？”墨辭頓生不悅，“提親的事也能玩鬧？是將我娘子當作什麼了？”
“也不是這個意思……”她哭笑不得，有口都快解釋不清了，“是……”
“娘親，爹爹。”歡歡還像個沒事人一樣，打斷道，“我們去看看，不就知道那位叔叔究竟是鬧鬧，還是真心了嗎？”
月淺璃：“……”
我的好閨女，你可別再火上澆油了！
這時，迎麵來了一位弟子，驚詫萬分地看著月淺璃，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鬼、鬼醫娘娘，您回來了！”
一看那熟悉的麵容，月淺璃便知，是四千年前的老弟子。
雖然四千年前，她終年戴著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但這些與她相處甚多，見慣了她身形氣場的弟子，還是能認出來的。
“我……”
“鬼醫娘娘，您可算回來了。”那弟子激動萬分，“我們還以為，您再也不回來了呢！”
月淺璃尷尬一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想逃之夭夭，結果……
因為那弟子聲音太大，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霎時間，所有弟子，以及那個來提親的藍衣公子，都圍觀了過來。
月淺璃：“……”
完了，這下想悄咪咪地溜進去都不行了。
“鬼醫娘娘。”藍衣公子興奮道，“鬼醫娘娘，本公子是來給你提親的！”
目光落在月淺璃身上那一刻，藍衣公子的笑容，都呆滯住了。
麵容皎白如玉，櫻桃朱唇，膚若凝脂，清冷中透著幾分勾人。
多看一眼，便會淪陷其中。
藍衣公子的眼神，讓墨辭內心一陣不爽，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挖出來。
“以前隻知，鬼醫娘娘醫毒雙絕，卻不曾想，是此等風姿綽約的美人。”藍衣公子怔怔開口，“鬼醫娘娘，我……”
他剛往前走了一步，墨辭黑著臉，輕搖動折扇，一道輕盈的勁力拋出。
砰——
“哎喲！”
下一秒，藍衣公摔了個臉朝地，發出慘烈的叫聲。
月淺璃回過頭來，見墨辭唇角帶著淺笑，不由得無奈歎氣：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