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墨辭便留在燭龍潭療傷，仿佛與世隔絕，不問外界之事。
也算，暫且安寧了幾日。
這日，月淺璃端著剛煎好的湯藥，蓮步輕移而近，淡淡道：“九歌，喝藥。”
她順勢坐下，將湯匙裏的藥汁吹冷了，才送至墨辭唇邊。
墨辭輕啟唇，湯藥沒入唇齒。
抬眸，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心生歡喜，還要故作嘟囔道：“璃兒以前在下神界時，可不會這樣親手喂我。”
這語氣，聽著怪怪的。
怎麼……還自己跟自己吃上醋了？
月淺璃否認：“我喂你的時候多了去了，隻是你不記得。”
“是嗎？”
“嗯。”
“可是我現在比以前凶，你還會喜歡我，跟以前那樣對我好嗎？”他內心忐忑著，惴惴不安問了這麼一句。
“嗯。”她隻輕輕點了點頭，應了一個字。
“真的嗎？”
“因為九歌從未待我不好過。”月淺璃看著他的眼睛，“我又怎會怨恨你呢？”
墨辭輕笑：“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
之前，他第七魄剛覺醒時，心裏隻有仇恨和殺戮、血腥。
興許是因為，想起了一些過往。
是璃兒的出現，慢慢融化了他心底的寒冰，將他一顆心捂熱了，且讓他感知到，原來這世間還有溫情和愛。
那是一種，他渴求奢望，而又曾經覺得遙不可及的東西。
可現在，竟然有人願意給他。
如果不是……
算了，也沒有如果。
有些事情，他無法改變，但既是在眼前的人，他便要加倍去珍惜。
月淺璃輕勾唇：“我也一樣。”
得以將他記憶喚醒，哪怕隻是一小部分，她便覺得是神靈眷顧了。
“嗯……燙。”倏地，墨辭秀眉微蹙。
月淺璃又輕吹了吹，將湯藥吹冷了些，才重新送到他唇邊。
“這下還燙嗎？”她問。
“不燙了。”他桃花眼輕彎，勾起一個好看而又蠱惑的弧度。
他笑起來，還是這麼勾人啊。
這時，耳畔傳來了幽熒的聲音：“離月，有人來找你了。”
龍的聲音，十分空靈，輕輕響起便能遍布整個燭龍潭。
因而，是未見其龍先聞其聲。
“誰啊？”月淺璃問。
“你出來就知道了。”幽熒還要賣個關子，“快過來吧。”
月淺璃頓了頓，欲起身，卻被墨辭按住了。
“不許走，先把藥給人家喂完了。”幽怨的語氣，略帶慍怒。
月淺璃：“……”
當玄冥帝尊的時候，他還沒這麼會撒嬌呢，怎麼現在，記憶還沒完全恢複，撒嬌的功力倒是隻增不減了呢？
不過，她喜歡。
“我沒打算走呢。”月淺璃應聲，便繼續喂他，“我先喂完你再去。”
在她心裏，還有什麼事、什麼人能比她夫君更重要呢？
“這還差不多。”傲嬌的語調中，還帶著些許歡喜。
月淺璃不由得笑了。
須臾，喂完湯藥後，墨辭便與她一同去了燭龍潭邊境處。
來者，正是少清。
“少清，是你。”月淺璃有些詫異。
“小淺璃，你們果然在這。”見到他們，少清也很激動，走近了一些，“怎麼樣，你們在這還好吧，有沒有再被追殺？”
“暫且安全。”月淺璃回答完了，又問他，“你們呢？玄羽可有為難你們？”
“我們又沒撕破臉，他自然不會為難了。”少清似沒放在心上，“不過，他現在是瘋了一樣，發動所有神使，大概是打算掘地三尺，也要將你們給挖出來。”
也不知道，少帝為何如此迫切。
頓了頓，少清的目光掃過墨辭，客氣道：“鬼神大人，其實……隻要你肯回鬼神宮，與少帝服個軟，認個錯，便什麼事也沒有了。”
聽完，墨辭的臉色陰沉了一分，唇角，還掛著一絲若即若離的譏誚。
服軟，認錯？
跟玄羽？
嗬……
這是他這些天，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不可能。”月淺璃率先出言道，“玄羽不會放過他的。”
少清解釋道：“我想，你們之間也許有什麼誤會，少帝他脾性雖然不好，但也是一心為了三界，他不至於……”
“夠了！”
月淺璃聽不下去了，冷冷打斷道：“少清，所以，你今日是來幫玄羽當說客的？”
“不是，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少清一臉認真。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些年與少清相處下來，她十分了解，少清這個神，心地善良，沒什麼城府。
若隻是告訴他，玄羽動了殺心，他不一定會全信，除非，眼見為實。
於是，月淺璃道：“我給你看個東西吧。”
少清：“什麼東西？”
月淺璃轉過身，視線落在墨辭身上，墨辭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衣領。
搖了搖頭，滿臉寫著“不要”。
“九歌，就看一眼。”月淺璃柔聲道，“乖。”
“好吧……”他咬了咬下唇，勉強答應。
月淺璃將他衣袂拉開，露出他胸前那幾道猙獰的傷痕，纏著厚厚的繃帶，鮮血，將雪白的繃帶浸染成殷紅色。
不堪入目……
“這……”少清心裏咯噔了一下，“鬼神大人，你怎麼傷成這樣了？”
被一個男人這樣盯著，墨辭心裏萬般不舒服，急忙將衣袂拉上。
“小淺璃，這傷……”
“是滅魔釘。”
“滅、滅魔釘？”聽見這三個字，少清瞪大雙目，瞳仁裏掠過一絲驚恐。
滅魔釘，是神帝親手鍛造的神器，除少帝外，未傳給任何人。
這神器威力巨大，且對妖獸鬼怪，其威力可翻倍不止……
鬼神常年在鬼界，修煉的又是陰邪靈力，若被這滅魔釘碰上，就算是神靈之軀，也至少被釘去半條命。
這太歹毒了！
所以，是少帝？
少帝他，怎能用如此殘忍的神器對付鬼神？這分明是要他死啊！
“是、是少帝？”少清將信將疑了。
“不然你覺得呢？”
“他……”少清心生怒火，“他告訴我們，無心傷鬼神一根汗毛，原來都是冠冕堂皇的措辭，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之前，他覺得少帝怪怪的，似乎對鬼神存有殺心，便都提防著。
但冷靜下來想想，也隻是覺得，少帝維護三界心切，可能是一時心急了。
現在看來，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