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
恍然驚醒，墨辭睜開眼，所見一片寂靜，寂靜得有些可怕。
床頭，還留著一盞燭火。
是她留的。
他身上的被褥，也是她蓋的，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可是，她人呢……
為什麼走的時候，連一點動靜都沒有，連說都不跟他說一聲？
悵然失神，墨辭隨手披了件外衣，下了床，推開房門。
夜風蕭瑟，微冷。
腦海中的思緒，還是亂糟糟的，睜開眼、閉上眼，都是她的輪廓，她的容顏。
他想見她一麵。
就現在……一秒鍾也不想等。
他也不知自己是瘋了，還是思緒錯亂了，趁著這股勁頭還在，獨身去了偏殿。
“神上。”
“神上！”
偏殿外的鬼使行禮，皆驚詫道：“神上深夜造訪，可是有什麼急事？”
遙遙可見，偏殿裏的燈火還亮著。
墨辭裝作隨口一問：“月姑娘還未歇息？”
“神上，月姑娘不是去給您療傷了嗎？”那鬼使一臉茫然。
“她還未回來？”墨辭臉色一變。
“未歸。”
奇怪了……
那丫頭明明已離開了他的寢殿，為何又不在這住處？
大半夜的，她一個人能去哪？
……
鬼神宮，禁地。
早前，月淺璃便熟知了禁地輪值的規律，以及換班時間。
趁著守衛換班的空隙，她抓緊時機，化作殘影迅速鑽了進去。
刷——
安穩落地，已入了禁地，外麵的守衛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今夜，她要對幽靈石動手了！
剛入禁地不久，陰風陣陣，沙沙作響，一道道危險的氣息逼近而來。
月淺璃急忙側身，恰好與一支箭羽擦過。
刷！
箭羽從她麵門擦過，“哧”的一聲，將她發絲斷了一縷，從空中飄落。
落地的瞬間，她已被殺陣包圍，四麵八方皆是沉重、轉動的巨石，帶著靈力。
這是……隕石陣？
這殺陣，她此前在典籍上見識過，據說疏而不漏，難攻難守。
但，看起來越是精密、無弱點的東西，往往最容易露出破綻！
月淺璃召出斬靈刀，躲避著巨石的攻擊，在殺陣中周旋著。
幾十個回合下來，驚險連連，好在她反應快，每一次都化險為夷。
不知不覺，幾個時辰過去。
她飄搖的白裙上，多了幾道血痕，眼眸裏也掠過些許疲憊。
真要命……
畢竟是殺陣，是不知疲倦的。
這一圈周旋下來，她發現，這隕石陣的確是攻無不破，根本沒有破綻。
好在，變換規律還是有的。
她攻不破，但躲得過。
轟！轟！
這時，隕石陣又開始變換，十多座巨石像開始移動、變化方位。
月淺璃緊握著斬靈刀，一瞬不瞬地觀察著，在心裏默數著數。
直至第十一、十二塊巨石交換方位。
就現在！
她飛身而起的瞬間，躲過巨石攻擊，反手轟出一道刀影，推開左右夾擊。
砰！
淩空一刀，在殺陣最薄弱的地方，劃出一道裂縫來。
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作一道白影，自裂縫鑽出了殺陣。
安然落地，額頭上已滿是冷汗。
好險……
方才隻差一點，她就被卷回殺陣，灰飛煙滅了。
好在有驚無險。
跳過隕石陣，是一座焚屍河，河岸對麵的結界中，紫黑色的幽靈石，迸發著幽暗的光芒。
神秘，危險。
讓人不敢靠近。
但月淺璃沒什麼不敢的，她揮了揮衣袖，將泡泡召喚出。
泡泡在空中盤旋一圈，化作一隻火鳳凰，月淺璃飛身掠上去，火鳳凰飛過焚屍河，頃刻間便到了對岸。
“娘親，到了。”泡泡恢複了原狀。
看著那光芒閃掠的結界，又提醒道：“娘親小心，有結界！”
“嗯。”
月淺璃先在周圍貼了道消音符，以免動靜太大，引起外麵的人注意。
接著，她掌心凝起天雷，對著結界橫劈而下。
砰！
砰砰！
接連四五道天雷落下，那結界才出現一道細小的裂痕。
刷——
隨即，幽靈石被她的靈力取出，輕盈一顆落在她掌心裏。
冰冰涼涼的，蘊藏著巨大的力量。
“娘親，這就是幽靈石了嗎？”泡泡拍打著翅膀，欣然問道。
“嗯。”
“那我們快給月神傳信吧，他一定等急了。”泡泡都迫不及待了。
“好。”月淺璃便打開了傳音符。
片刻，那頭傳來了少清的聲音：“小淺璃，怎麼樣了？”
“到手了。”
“到手了？”
“嗯，幽靈石我已經拿到了。”月淺璃低聲道，“過幾日我想辦法出一趟鬼界，將幽靈石交給你。”
“沒被他們發現吧？”少清有點擔心。
“沒事。”
“那就好，你保護好自己，至於幽靈石，找個合適的機會給我們即可。”
“嗯。”
月淺璃殊不知，她對麵暗處不遠的地方，一抹紅影佇立著。
消音符，對一個神靈是無用的。
方才她與少清的對話，墨辭聽得一清二楚，一字不差。
他失神看著對麵的白衣女子，袖口中的拳頭捏得作響，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所以，都是假的嗎？
她說想留在他身邊，說無論他是怎樣的立場，都願意陪著他。
這些話，都是哄他開心的？
她留在鬼神宮的真正目的，是幽靈石吧。
原來是這樣啊……
虧他還傻乎乎相信了，覺得她是一片真心，覺得她的立場會為他有所傾斜。
原來不會……
原來，一直都是他自欺欺人。
她一直都在騙他！
甜言蜜語是假的，噓寒問暖是假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不……
不是這樣的。
他明明能感覺到真心的，可他就是不明白，為何月淺璃一邊關心著他，一邊又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們，計劃著如何殺他。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平生最恨欺騙與背叛，凡欺、叛他者，都被他殺了。
所以……
怒火攀升而上，掌心凝聚起一道靈力，再看向月淺璃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殺意。
殺了她！
可他的手掌，都在發抖。
腦子裏又閃過許多雜亂的情緒，混在一起，如一團亂麻。
該死……
他從不是心軟之人。
可為什麼，就是對她下不了手？
內心苦痛掙紮了許久，直至月淺璃離開了禁地，直至原地空蕩蕩。
靈力，在他掌心消散成空。
夜風平靜，吹在他臉龐上，卻有些生疼，寒意直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