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裂縫的光芒，越來越盛，刺目絢爛。
對麵那紅衣如楓華的少年，已紅了眼眶，落下一滴冰霜淚。
她心尖刺痛，想伸手替他擦擦眼淚，卻離他越遠越遠。
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到他。
不覺，她鼻頭一酸。
“九歌，你、你記得我？”除了欣喜，月淺璃還有些不安。
她自己也不知，為何會不安。
像是不祥的預兆。
呸呸呸……
今日這麼好的日子，她怎麼能有這麼不吉利的想法呢？
“嗯。”墨辭勾唇，應了她一個字。
一直都記得。
月淺璃笑意更甚，激動萬分：“那、那你還不快過來，還不快跟我走？”
聲音有些哽咽。
這一刻，她等了太久了。
“快，快過來，把手給我！”
月淺璃的身子，一點點沒入光圈中，她拚命想奔向墨辭，想拉住墨辭的手，手腳卻都不聽使喚。
她心急如焚。
不行。
這時空裂縫，馬上就要關閉了，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們就得再等上一萬年啊！
是他的靈力……
發現自己是被他靈力桎梏著，月淺璃急忙掙紮，著急道：“墨辭，墨辭！”
“墨辭，你幹什麼？快過來，時空裂縫打開了，我們可以一起回去了，嗯……”
她拚命挪動身軀，靠近墨辭了一些，緊緊拉住了他的手：“墨辭……”
指尖的溫度，撩撥他心弦。
她小手軟軟的、暖暖的，握上了便再也不想鬆開了。
月淺璃對他笑著，滿心歡喜：“墨辭，抓緊我，我們現在就出去！”
刷——
墨辭忍著心痛，一點點鬆開她的手。
意識到他的手掌在鬆開，月淺璃倉皇失措，抓得更緊了些：“別鬆開我，你……”
“璃兒，鬆手吧。”墨辭平靜出言。
月淺璃怔了怔：“你說什麼？”
他要她鬆手？
“我說，鬆手吧。”
“你在說什麼傻話？”
“璃兒，我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出不去了是什麼意思？”她不太明白，“魔君死了，魔族已經歸順了，他們是歸順於你，一切事態都是如常發展的，你的任務已完成，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的！”
“墨辭，你別鬆開我，我是來救你的，我是來帶你離開的！”她拚命抓緊墨辭的手，手掌在不停發抖。
生怕自己一鬆手，又把他丟了。
他們已經錯過太多次了。
這一次，他近在眼前，就是拚了命，她也要抓住他的手。
不能鬆開……
無論如何，也不能！
可是，他在鬆開她的手。
“墨辭，墨辭不要。”掙紮不過她，越來越抓不緊了，月淺璃急如星火，“你不要我了嗎？”
痛心疾首的四個字……
如一根刺，紮入他心扉。
不，當然不是啊！
他怎麼會不要娘子呢？
墨辭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解釋道：“十年前我入這回憶時，一萬年前的墨辭已經死了。”
“什麼……”
晴天霹靂落下。
墨辭接著道：“那是我最後一魄。”
最後一魄……
他是想說，早在十年前，他三魂六魄就散盡了，眼前的墨辭，隻不過是一縷殘魄。
無法挽回……
無論再怎麼做，他也出不去了。
也得虧他是鬼神。
倘若換個普通修煉者，別說十年，這一縷殘魄連十個時辰都撐不過去。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是有記憶的，他什麼都知道，他早知道他出不去的。
魔族滅亡之日，時空裂縫打開之時，就是他灰飛煙滅之時。
“你早就知道結果了。”月淺璃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淌落而下，模糊了視線，“你什麼都知道的，對不對？”
對不起……
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所以她心中一直所期盼的，皆是虛妄。
他早就知道了……
他早知道自己結果如何，但為了多陪她一些時日，還是不遺餘力地陪她演戲。
為的，是讓她開開心心地走到今日，然後，送她出時空裂縫？
嗬嗬！
原來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心中有千言萬語，到了唇邊，他隻吐出蒼白無力的幾個字：“對不起，璃兒……”
“不要！”月淺璃徹底淚崩，打斷了他，“我不要你跟我說對不起，九歌，你抓緊我的手，我就不信我無法帶你出去！”
“不要鬆手，九歌，我求你了，九歌……”
“別哭。”他聲音溫柔如水，“娘子，你我五百年前本就該緣盡，能再見到你，我已別無所求，死而無憾。”
“不，不要！”月淺璃拚命搖頭，“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大腦一片空白，明知無法挽回，還是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
“九歌，你別鬆開我，事已至此，我也不走了，你若無法安然，那我陪你一同歸入混沌！”
“傻瓜。”墨辭苦澀一笑，“別亂說。”
“我……”
“歡歡還在外麵等著你呢。”墨辭輕聲打斷了她的話，“見不到爹爹雖然可惜，但若連娘親都見不到了，那她肯定以為，是她爹爹把娘親給拐跑了，會記恨我的。”
聽著他半開玩笑的語氣，月淺璃淚流不斷，怎麼也笑不出來。
“璃兒，謝謝你記掛了我五百年，還冒著生命危險來見我，與你重逢的這一個月零十二天，短是短暫了些，但我很開心。”墨辭注視著她的眼眸，笑著，“雖然還舍不得娘子，但歡歡希望你活著，我也是……”
刷——
說完這句話，他鬆開了月淺璃的手。
“墨辭，不要！”
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墨辭忍著心痛，恍若未聞，掌心一道更盛的靈力出手，將她往時空裂縫裏推。
“不要，不要……”
月淺璃拚了命穩住身形：“墨辭，你把手給我，你快把手給你，我不走，我不要離開你！”
“墨辭，不要……”
“你不要丟下我！”
她泣不成聲，內心已崩潰到了極點，痛苦與倉惶填滿了思緒。
墨辭眼看著她離自己遠去，依舊是笑著：“娘子，保重。”
“不要，不要……不要！”
“墨辭，不要！”
痛哭聲劃破天際，月淺璃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沒入光圈。
接著，周圍的一切變成黑暗，視線混沌。
那風中飄搖的紅影，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不知是她眼眶裏帶的淚花，還是真的……再怎麼努力也看不清了。
他，好像消失了。
那微微勾起的桃花眼，朱紅的冰唇，卷翹的睫羽，依稀還在眼前。
如幻，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