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外，海棠花開滿一樹，枝頭覆著些冰雪，粉白色的花瓣隨著風雪片片飄落。
美，如春色。
月淺璃扶著墨辭，他步伐輕慢，略趔趄，緩緩步出庭院。
漆黑如墨的眸子，落在那一幕“春色”上，眉眼間多了幾分歡喜。
“九歌，你慢點。”
“無妨。”他薄唇輕啟，“我該多走動，興許過幾日腿腳便能恢複了。”
平靜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期望。
月淺璃勾唇，笑意有些苦澀。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了，但……話語到了嘴邊，又都咽了下去。
她出言道：“你看，海棠花開了，雪景也很美，日出我們看不到，不如在此處等著日落，如何啊？”
北荒的天氣，每日日出不到辰時。
這個時辰，他都是在昏迷中度過的，從未蘇醒這麼早過。
錯過日出，也是理所當然。
可惜了……
不過，日落還是看得見的！
“好。”墨辭欣然應聲。
能跟娘子在一起，不管是看日出還是日落，他都是開心的。
月淺璃也順勢坐下，觸碰到他冰涼的指骨，問道：“冷嗎？”
“嗯……娘子抱著我，我就不冷了。”
“好。”
月淺璃便摟住他的腰身，腦袋輕靠在他肩頭上。
淡淡體香掠過鼻尖，墨辭隨即攬過她肩頭，將她往懷裏攏了攏。
心裏，一陣踏實的愉悅。
“九歌。”
“嗯？”
“你還記不記得，我剛來北荒那會，是如何與你相遇的嗎？”她淡淡問道。
“當然記得。”
那是他們的久別重逢，是他期盼已久、心心念念的，他怎麼會不記得？
璃兒跟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都刻在心裏，未曾忘卻。
月淺璃輕笑：“那時我也愚鈍，明明都聽見了琴聲，卻還分辨不出是你，就這樣，與你陰差陽錯了。”
“嗯……”
“嗯，是什麼意思？”
“我也一樣。”
“為何？”
“倘若那日，我知道是你，便……絕不會那樣放你走的。”墨辭看著她的眼睛。
“是嗎？”
“嗯。”他的回答，無比誠懇，“能再相遇即是緣，緣分難得可貴，錯過了，可能就不會再來了。”
“若非後來再與娘子遇上，還不知……我們又會錯過多久。”
極有可能，是永遠錯過了。
月淺璃搖了搖頭：“我倒是覺得，既然我們能一次次碰麵，那說明是真的有緣，連神靈都在不斷給我們機會呢。”
“娘子，言之有理。”
“你知道嗎，得知你還好好活著時，我真的很開心，可是後來，你偏偏又不肯認我……”
“我那是口嫌體直。”墨辭笑了笑，“那些話都是違心的，都不能算數的。”
在她麵前故作冷淡，太難。
因為一見到璃兒，他就忍不住歡喜，對她的情緒，根本是無法壓抑的！
“那你後來，為何又認我了？”她接著問。
墨辭：“裝不下去了，再硬著頭皮，多尷尬？”
月淺璃被他的話逗笑了。
見她露出笑意，墨辭也心裏一甜。
其實，他想告訴娘子，不是他裝不下去了，而是……情不自禁。
她，是他唯一的情不自禁。
兩人聊起北荒的相遇、經曆，不由的，天色已逐漸昏暗下來。
暮風，更冷。
“咳咳……”
“九歌。”聽見他低沉的咳嗽聲，九歌心生擔憂道，“你還好嗎？”
“沒事。”
“若是撐不住，可不要強撐著。”
“無礙，娘子別緊張。”他聲音溫和，“若真的撐不住，我會告訴娘子的。”
“好吧……”頓了頓，她道，“那你靠在我肩上歇息一會吧？”
“錯過了日落，怎麼辦？”他問。
“不會錯過的，等日落出來，我叫你。”
“好。”
墨辭便輕輕靠在她肩頭上，溫存流轉，熟悉的體香沁人心脾。
“娘子可真香。”他唇角微勾道，“若能一直這樣靠著，就好了。”
月淺璃心頭“咯噔”了一下，有些難受。
是啊。
若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咳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墨辭馬上轉移了話題，“娘子你看，日落。”
抬眸望去，天邊赤紅色的火燒雲，絢麗、奪目，倒映在不遠處的湖泊中，海天一色。
儼然一副壯麗奇觀。
“真美。”她瞬間移不開視線了。
靈動的眸子從喜悅、興奮，到苦澀，最後，竟笑不出來了。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人們在看見日落時，往往不會失落，因為知道就算它今日落下，明日依舊會升起。
每一天，都是新的希望。
有期盼，便不會失落。
可她，沒有。
什麼也沒有……
望著那漸漸落下的太陽，不知不覺中，眼眶竟又濕潤了。
“娘子。”墨辭看了她一眼，心疼道，“看風景就好好看風景，你怎麼又出神了呢？”
這傻丫頭，又在亂想什麼？
“沒有。”月淺璃回過神來，笑道，“太漂亮了，我才忍不住看得出神了。”
墨辭微微歎息：“再美好的風景，也不要沉溺其中，否則，最後的結果隻會是泥足深陷，畫地為牢，無法自拔。”
“我寧願如此。”她淡漠道。
隻要是她認定的，哪怕是深陷其中，付出性命，她也甘之如飴。
“傻瓜。”他笑了。
多餘的話，卻說不出一個字。
小丫頭執念太深了，他真擔心，等他灰飛煙滅後，這丫頭該如何。
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啊。
看完了日落，本打算回宅子裏去，這時，一股股強大的力量，從四麵八方逼近而來。
有人來了……
兩人幾乎同時覺察到了。
且直覺告訴他們，來者不善！
下一秒，淩厲而又滾燙的掌風迎麵而來，幾乎以電光火石的速度。
不好！
月淺璃起身擋在墨辭跟前，天火瞬間出手，迎了上去。
砰——
兩股強大的力量轟然對碰，落雪三尺，來者被震退了些許。
刷刷刷！
暗處突然竄出一道道身影，約摸出現了一二十人，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月淺璃粗略掃了一眼。
兩個地神域五重天，四個地神域四重天，剩下那些暗衛，都是小神域以上的實力。
放眼下神界，除了已經淪亡的落神宮外，還沒有哪個種族，能同時派得出這麼多強者。
看來，今日有備而來的，不止一方勢力，而是多方聯合啊。
她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