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月淺璃隨墨辭去了閻王殿偏殿，滄靈天尊已在偏殿等候了多時。
見他們進來，起身道：“冥帝大人，沒想到你還願意來見我。”
他本來沒抱什麼希望，還以為經曆這一千多年的種種後，墨辭再不肯見他一麵了。
好在，墨辭還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尊者蒞臨我冥王宮，所為何事？”墨辭隻瞥了他一眼，淡淡問道。
“我……”滄靈天尊微微歎了一口氣，神色中劃過一絲糾結，“老夫今日，是特地來……與你道歉的。”
道歉……
墨辭不置可否一笑：“道歉二字從尊者口中說出，還是說與本座，當真是破天荒。”
他的笑意，明顯有些自嘲。
師父他向來自視清高，從不會輕易低頭、認錯，沒想到，今日竟主動跟他道歉了。
隻是如今，滄海桑田，他再聽見“對不起”三個字，已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了。
“老夫是認真的。”滄靈天尊看著他，“以前，很多事我都被蒙在鼓裏，但知道真相後，才知是我誤解於你了。”
“這一千多年來，老夫被偏見衝昏了頭腦，才會屢屢錯怪你，以為，你當真是他們口中，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滄靈天尊看著他的眼睛：
“墨辭，今日我是專程來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曾經的一葉障目。”
他的語氣，十分誠懇。
也帶著些許悔恨。
恨自己，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一味地隻相信別人的話，而不肯親身去體會，去感受。
墨辭明明……從未真的害過誰。
莫名遭受整族滅頂之災後，他這個唯一的師父，明明該是墨辭最親的人才對。
可自己這個最親的人，卻給了他冰冷一刀，將他最後的希望湮滅。
想到這裏，滄靈天尊越發心如刀割。
是他錯了。
話落，墨辭微微歎了一口氣，沒看他：“都已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本座早就忘了，也早就不想提及。”
“墨辭，你不肯原諒我嗎？”滄靈天尊有些失落。
但想著，就算墨辭不願意原諒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往事隨風，談不上什麼原諒不原諒。”墨辭臉色依舊漠然，“以後，各自安好吧。”
破碎的鏡子，哪怕重圓，也會留下許多裂痕，不可能再恢複如初。
他會釋然，但釋然並不代表原諒。
聽到了這樣的答案，滄靈天尊已經很滿意了：“我會在人族替你洗刷冤屈，作為彌補。”
他如今所能為墨辭做的，恐怕也隻有這麼多了。
“尊者，無需如此折騰。”墨辭淡然一笑。
想用輿論毀掉一個人很簡單，但想要再次消除人類心中的偏見，卻很難。
偏見如山。
“不。”滄靈天尊搖了搖頭，“無論如何，我都要為你洗刷冤屈。”
“隨你吧。”墨辭也懶得再計較，轉移話題道，“倘若尊者沒別的事了，請回吧。”
“墨辭……”
“璃兒，我們走。”
“嗯。”
“墨辭……”滄靈天尊的聲音，越來越小，卻隻看見他離開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化作一抹光點，消失。
腦海中，仿佛浮現了許多一千多年前的畫麵，回到了他笑顏如花、鮮衣怒馬，心心念念依賴自己的時候。
一切，卻都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回寢殿的路上，墨辭的臉色一路平靜，卻平靜的讓她覺得有些不正常。
“墨辭。”月淺璃開口道，“既然你都說了往事隨風，就真正放下吧。”
她知道，墨辭總是口是心非，表麵上雲淡風輕，似是什麼都不在乎。
但其實他，什麼都在乎。
盡管滄海桑田，曆經萬劫，他內心深處依舊是柔軟的。
“或者說，你當真一點也不恨他嗎？”月淺璃接著問道。
墨辭唇角微勾，淡淡一笑：“我沒力氣再去恨那麼多人了，一切，都隨意吧。”
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
隨即，他輕摟住月淺璃的細腰，柔聲道：“以後，我最在意的人隻有你。”
隻要她在，別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
魔域。
雲荒獨自坐在內殿，修長的手指打開那張精致的請帖，微微錯愕。
內心的情緒，五味雜陳。
“尊主，冥界迎娶帝後，您看，您要不要去？”一旁的玄澈出言詢問道。
“去。”雲荒隻應了一個字。
“尊主，您要去？”玄澈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尊主會不願意去的。
畢竟，月姑娘是尊主喜歡了一千多年的人，尊主又怎會忍心，看他心愛之人嫁與他人。
對他來說，這是折磨。
“請帖都發到本尊手裏了，本尊豈有不去的道理？”雲荒苦澀一笑。
倘若不去，才是掩耳盜鈴，越發讓小淺璃認為，他還沒有放下。
但如今，他真的該放下了。
雲荒回過神，吩咐道：“去，將魔域的藏寶閣打開，本尊親自去挑選一份賀禮。”
不僅要去，還要大大方方的去。
“是。”玄澈應聲，先退下去了。
雲荒悵然若失，看了一眼窗外的昏暗月色，卻沒有一顆星星。
低沉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小淺璃，其實，隻要你能幸福，我已心滿意足了。”
他所奢求的，不過如此。
……
夜深，圓月皎潔如雪。
墨辭抱著月淺璃，推開寢殿門而入。
他臂彎裏的人，已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地埋在他懷裏。
剛剛，他們才從黃泉宮回來。
小丫頭一時高興，就多喝了兩杯，然後……就成這樣了。
入了寢殿，燭影搖晃，晃得月淺璃恢複了些許意識，小手下意識勾住墨辭的脖子，輕輕一口咬了上去：“唔……”
突如其來的溫熱，由皮膚直達心底，酥酥麻麻的。
“小丫頭，越來越不矜持了。”他不由得暗暗出言道。
不過這樣，他也很喜歡。
他抱著月淺璃，正欲將之安頓在榻上。
誰知剛撒手，她便像八爪魚一樣，重新纏在了自己身上。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
她抱著墨辭，又一吻吻了上來：“嗯……別走啊，我還沒玩夠呢。”
迷迷糊糊的吻，吻過他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