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宮,極陰潭。
凜冽的寒煙繚繞上空,所經之處,連空氣都被凍結、凝固。
極陰潭內,層層昏沉、暗黑的靈力凝結成界,讓人不敢靠近。
墨辭隻著一襲薄薄的單衣,闔著雙目,狹長的睫毛翕動著,額頭上冷汗滾滾。
他臉色慘白、冰唇枯槁,迷迷糊糊地趴在月淺璃懷裏,脆弱的,好似一碰就碎。
破碎的美人,最是讓人疼惜。
墨辭周身,暗黑色靈力環繞不斷,一道道注入他體內,卻都是折磨。
潭內皆是千年寒冰,以靈力化開、融合,倒真讓他體內的天火安分了些許。
寒意入骨,蕭瑟,他身子微微發抖,隻能下意識抱緊些眼前人,想汲取一絲,微不足道的溫熱。
“冷,冷……”
口中,斷斷續續地重複著同一個字。
倏地,一隻小手輕環住他的眼神,溫柔而又熟悉的女聲,隱約回響在耳邊:“九歌,乖,一會就不冷了。”
聞聲,半夢半清醒,墨辭往她懷裏鑽了鑽,清秀的眉頭依舊冷汗不斷。
“冷……”
覺察到他抱自己越來越緊,月淺璃也片刻不敢鬆懈,掌心的靈力繼續流轉、攀升。
邊柔聲道:“那你就抱著我,抱著我……就不會那麼冷了。”
“那你……不要鬆開我。”
墨辭眼瞼動了動,仿佛聽清了她的話,才暈乎乎應了這麼一句。
生怕自己一鬆手,僅剩的一絲溫存也找不到、抓不住了。
他怕……
“好。”月淺璃答應,“我不鬆開你,就在這陪著你,九歌,你睜開眼的第一眼,看見的人一定會是我,所以……所以你一定要挺過去,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好。”他應了一個字,許久,才又開口道,“璃兒……”
“怎麼了?”
墨辭靠在她懷裏,意識尚不清醒,說話聲音也尚不清醒:“倘若……我真的成了你的拖累,給你帶來的隻有困擾,你就一劍殺了我吧。”
輕飄飄的語氣,帶著些許寂滅。
如果他的存在,於璃兒而言,隻剩負擔、累贅,他寧願一死。
他不願如此!
聞聲,月淺璃雙眸微微一酸,淚花在眼眶裏打轉,心如針紮。
墨辭……要她殺了他!
要有多心如死灰,他才會說出如此絕望的話。
“我不準你這麼說!”月淺璃打斷他道,“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全然是為了我,我難辭其咎,悔恨不及。”
“墨辭,我從未將你當作什麼拖累,就算退一萬步,這是我對你的虧欠,是我欠你的!”
更何況,這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怎會覺得是累贅?
墨辭苦澀一笑,不語。
月淺璃接著道:“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天冥大陸初識時?”
“記得。”
“那時我也初來乍到,就身陷囹圄,是你助我打通了經脈,是你耐心教我靈技,教我禦劍,幫我尋天火、處處護我。”說到這裏,淚水已像斷了線的風箏,止不住了:
“你從未嫌棄過我笨、嫌棄我弱,若非有你在,我也不會這麼快就登上鴻蒙界,與我家人團聚,分開的這三年,也時刻派人暗中護我。”
“墨辭,這些年,你將我護得太一帆風順了,可是,卻從未為你自己考慮周全過,你總是……連你自己也照顧不好。”
“這樣的你,我無法放心。”她的語氣,始終溫柔如水,“所以以後,換我來照顧你,就算你一輩子是廢人,我也護你、養你一輩子!”
堅決,而又毋庸置疑。
宛如一泓清泉,將他心底那塊堅硬、刺骨的寒冰,緩緩融化了。
但無論如何,心頭的顧慮一直都在,揮散不去。
“墨辭。”月淺璃接著出言道,“你不要多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解了你身上的天懲,煉洗髓丹,恢複你靈力,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到以前那樣了。”
“所以,你也相信我一次,好嗎?”
“……好。”
他依舊隻應了一個字,卻格外沉重。
見他答應,月淺璃才心安了些許,閉上雙目,掌心的靈力攀升更甚。
“咳……”
墨辭身形顫了顫,又咳血,意識被攪得一片迷亂,體內一片灼熱,一片冰冷。
但他能明顯覺察到,自己體內的天火,在被另一股力量慢慢壓製。
須臾片刻,便又昏睡了過去,不省人事地倒在她懷中。
意識放空,隻剩黑暗。
時間流逝,極陰潭周遭的光線,始終昏沉,卻不知不覺過了幾個時辰。
月淺璃也置身極陰潭中,忍著極寒,抱了他幾個時辰,靈力快透支了,才勉強壓製住他體內的天火反噬。
恍然回神,不知過了多久,月淺璃收回靈力,額頭上也滲出許多冷汗。
摸了摸他終於平穩的脈象,才暫且鬆了口氣。
好在,有驚無險。
這時,懷裏的人動了動,月淺璃垂眸,見他雙目緩緩睜開,出言道:“醒了?”
視線恢複,意識恢複,他感覺自己像是重生了一遭。
四目相對,輕輕點了點頭。
他竟然沒死,而且,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他最想見到的人。
暗喜,頓生。
“你怎麼樣了,還難受嗎?”月淺璃關切問道。
“沒事了……”墨辭閉了閉雙眸,腦袋昏沉沉的,四肢還有些脫力。
回過神來,才恍然注意到,自己周身的層層寒冰。
他這是在……極陰潭?
墨辭瞬間錯愕:“傻丫頭,你怎麼陪我下來了?”
說罷,輕握著她已凍僵了的小手,麵露擔憂:“冷不冷?”
昨夜,他被天火反噬折磨,意識半點不清醒,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可能更不記得……自己說過哪些胡話。
這小丫頭,明知道她自己是陽屬性,會被這極陰潭的陰氣所傷,卻還是……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想到這裏,他越發內疚、心疼。
“無妨。”月淺璃忍著哆嗦,道,“隻要你相安無事就好。”
“我們上去。”墨辭出言道。
多待一會,對她就多一分不利。
“好。”
隨即,墨辭起身,瞬間,卻隻覺四肢半點力氣都沒有,頭一暈,腳下趔趄了一下。
“小心。”月淺璃急忙扶住了他,又問道,“沒事吧,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