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他跟江玄交涉不多,並不知根知底。
就算月夫人他們都說了,江玄是個好人,他也不能全然放心。
月淺璃輕握著他的手掌,出言道:“你現在身體太弱了,不宜奔波,就在家等我回來吧。”
墨辭故作喟歎,小聲嘀咕道:“你剛剛還說,今後一刻也不離開我了,轉眼間,就要丟下我自己去靈洲了。”
“我……”
“冥界與靈洲路途遙遠,你這一去一來,少說也要十多個時辰。”墨辭的語氣,傲嬌中透著些許幽怨,“那我就十多個時辰都見不到你了,萬一再被天火反噬,也沒人救我……”
“好了好了。”月淺璃打斷了他的話,無奈道,“把藥喝了,我就帶你一起去。”
他這語氣,跟生離死別一樣。
明知道這妖孽在故意撒嬌,一入耳,她還是止不住心軟了。
況且仔細想想,墨辭在她身邊,她反而是最安心的。
聞聲,墨辭頓時笑顏如花,一雙桃花眼彎彎,月牙般的弧度十分好看:“好。”
“我喂你。”月淺璃笑了笑,示意讓他別動,隨即將一邊的湯藥端了過來。
還冒著熱騰騰的煙霧。
吹了吹,湯匙送到了墨辭唇邊。
聞見苦澀的味道,墨辭秀眉微蹙,問道:“這是什麼藥?”
“這湯藥入了極鳶草,可暫壓你體內天火的力量,極鳶草味苦,就算放了糖,也無法全然掩蓋住苦味。”月淺璃解釋道,“如此,隻好委屈你一下咯。”
說罷,湯匙又送到了唇邊,還對他笑了笑:“不會很苦的,你嚐嚐嘛。”
墨辭無奈勾唇:“好。”
心想,璃兒都親手喂他了,就算喂來的是餿水、毒藥,他也得麵不改色地喝下去啊。
輕啟唇,苦澀的藥汁入口,蔓延至舌尖、喉嚨,突然間,攪動喉嚨裏一陣翻湧。
“咳咳……”忽然,藥汁夾雜著鮮血,自口中噴湧而出。
霎時間,頭痛欲裂,胸腔裏陣陣翻湧,體內那團灼熱的力量,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墨辭!”
見了血,月淺璃心頭一慌,指掌顫抖了下,“哐啷”一聲,手中的藥碗掉落在地。
“墨辭,是……是天火又失控了嗎?”
“它又來了,它又來了……”
墨辭捂住胸口,又口吐鮮血,已快聽不清她的聲音,體內的天火越發越躁動不安,仿佛隨時會衝出他身體,迸裂、爆發。
腦海中,回蕩著一個空靈而又朦朧的聲音:
看在你我主仆一場的份上,我就將你熔成灰燼,與我融為一體,得以身葬天火,是你至高無上的榮耀。
詭譎、陰沉,宛如審判。
一字字,都如深不見底的黑霧,一道道纏繞上他的心頭。
窒息感越發濃烈,腦海中,布滿了那道陰沉的回響聲,一遍遍重複著:
得以身葬天火,乃是你的榮耀!
思緒越來越雜亂,好似被一道道鬼影纏繞、桎梏。
體內的天火瞬間失控,蔓延、肆虐開來,焚燒著他的骨血、皮肉,焚燒至身體每處角落,一發不可收拾。
每一寸肌膚,都困在煎熬、折磨中,抽離不得,掙紮不得。
生不如死……
須臾,額頭便冒出許多冷汗來。
“墨辭,墨辭!”
月淺璃麵露擔憂,掌心的靈力又重凝而起,一點點灌入他體內。
這一次,天火的反噬似是更棘手了幾分,灼熱的靈力越來越盛、越來越強,一時之間,她竟有些壓不住了。
哧——
強大的勁力,倏地將她震退了半步,跌落在地,喉嚨裏傳來一絲甜腥。
墨辭俯在床邊,吐血不斷,衣襟微微袒開,白皙的鎖骨上多了道金色印記,刺目滾燙。
青筋暴起的手腕上,也透著金色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會衝破體外、毀天滅地。
連血液,都要被熔化了。
“墨辭……”
月淺璃急忙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扶住他的身子,暗黑色的靈力彙聚掌心,自墨辭後背灌入他體內。
陰鬱的靈力入體,蔓延至全身經脈,卻一次次被滄溟鬼焰吞噬。
天火的力量,已勢不可擋了。
月淺璃唇角殷紅,指掌微微顫抖,卻越來越力不從心。
這樣不行啊……
“咳……”
墨辭虛弱靠在她懷裏,喘息聲有些急促,渾渾噩噩,宛如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痛苦中,無論如何也爬不出去。
絕望,無力。
“墨辭,墨辭你不要睡,不要闔眼,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月淺璃心急如焚,邊給他毒靈力,邊急切呼喊道。
倘若他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了了。
“墨辭!”
聞聲,墨辭秀眉微蹙,艱難睜了睜眼睛,勉強啟唇道:“璃兒……”
“璃兒,我是不是……快死了?”斷斷續續的聲音,似乎隨時會斷了氣。
他好像什麼都快看不見,什麼都快聽不清了。
連她的手,都觸摸不到了……
“別亂說,不會的!”月淺璃搖了搖頭,緊握住他冰涼的大手,“有我在,你不會死的,我絕不會讓你死的。”
刷——
靈力被迫中斷,她唇角多了一血跡,又聽見耳畔傳來咳血的聲音:“呃……”
頓時,她心亂如麻,將懷裏的人抱緊了些,暗黑色靈力再次凝聚掌心。
她是雙屬性,但陽屬性不可用,否則會助長天火的力量。
而剩下的一種暗屬性,攻擊性強,不宜用來療傷、渡命。
所以,她有心無力。
雖然娘親說了,天火可壓製天火,但未經考證,她不敢隨意就用。
畢竟,若是兩種天火在墨辭體內肆虐,他身體承受不住,甚至會被瞬間融成灰燼。
此時此刻,她恨自己不是陰屬性。
陰屬性……
對了!
月淺璃眸色一亮,突然想到了什麼:“極陰潭,墨辭……我帶你去極陰潭。”
冥王宮的極陰潭,是冥界陰氣最重的地方,若在極陰潭療傷,定能壓住天火的力量。
“你……說什麼?”墨辭輕啟唇,已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
“墨辭,我們回冥王宮,我帶你去極陰潭。”月淺璃說罷,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剛起身,胸腔翻湧,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身子瞬間失去重心,倒在了月淺璃懷裏。
月淺璃緊緊摟住他,輕拂袖,兩人化作殘影,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