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輕塵說出口的一字一句，都化作利刃，刺入月淺璃心頭。
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見她不說話，墨輕塵接著道：“怎麼樣，實話我都跟你說完了，死心了嗎？死心了就快滾，別自找不痛快了！”
月淺璃指骨緊蜷，壓著心痛，克製著淚水沒往下掉，還有些不甘心。
“不，我不信，我要親自去問問他！”
事情經過究竟如何，她要去找墨辭問個清楚。
隻有墨辭親口認了，她才信！
丟下這句話，月淺璃轉身離開了原地。
“執迷不悟。”墨輕塵無奈搖了搖頭，卻也懶得去攔了。
罷了，由她去吧，冥王宮那麼大，她能不能找到冥帝寢殿，還是一回事呢。
他自然不知，月淺璃與歸靈簽訂了血契，根據歸靈的位置，便直往冥帝寢殿去了。
一路上，攔截她的鬼使一波又一波，她隻能盡量避開。
實在避免不了交手，便被迫應付著。
她過了十三道鬼門，從一波又一波鬼使手裏逃脫，一襲白裙布滿了許多傷痕。
但她從未打算回頭。
哪怕隻為了求一個答案，求他一句話，她也絕不會回頭。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至了冥帝寢宮，月淺璃緊握著弦月，撐在地上，有些筋疲力竭了。
偌大的寢殿黑霧繚繞，透著幾許蒼涼的氣息。
讓她意外的是，堂堂冥帝寢宮，竟無一鬼使把守著，連一道結界也沒有。
這麼大的地方，卻如此冷清，一個人住在裏麵，一定很冷吧。
月淺璃蓮步輕移，緩緩踏入宮門，一步步往寢殿方向去。
她有些惴惴不安，大概是太想知道墨辭的答案，又怕聽到自己不願接受的答案。
……
冥王宮終日昏暗陰沉，尋常時，殿內都會點些火燭，以照亮視線。
可今日，冥帝寢殿內依舊黑霧環繞，燭台盡數熄滅，一片漆黑。
冰冷的黑玉地板，越發顯得空寂，偌大的寢殿死氣沉沉的，令人喘不過氣來。
墨辭悵然若失地坐在門前，雙手抱著膝，縮成了一團，身子略微有些顫抖。
破碎的衣袂滿是血跡，枯槁的薄唇也掛著殷紅，墨發淩亂，雕如墨琢的瞳仁失了神，隻剩絕望、惶恐。
他四肢被鐵索禁錮著，眼尾微紅，臉頰上還掛著一絲未幹的淚痕。
破碎，而又楚楚可憐。
噬心蠱到了幻夢的境地，所夢之人都會被他殺光，無一例外。
但，也不是全無可解之法。
倘若夢到的人是他的摯愛，還有一線生機。
那就是，讓他夢中那個摯愛對他心灰意冷、徹底死心，便能破除幻夢，保全一命。
倘若他想讓璃兒活命，隻能如此。
否則，幻夢一旦啟，無論他用什麼方法防止，都無法避免最後的結果。
璃兒，是一定會死在他手中的！
他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讓璃兒斷送了性命。
可他現在還不能死。
虛冥焰靠著他的靈力維持著，那下麵是父親和娘親的命，涅槃神火，也等著他去取，璃兒的哥哥和青裁，都等著他去救。
他還不能死……
如此，便待他三年後取來涅槃神火，救了人，再一死百了。
這樣，他們都解脫了。
咚咚咚！
倏地，敲門聲傳來。
月淺璃走近寢殿，發現殿門前上了道結界，便出言道：“墨辭？”
“墨辭，我知道你在裏麵，你把門打開，有些問題我想當麵問你。”
少女的聲音，如一泓清泉，流入他心底。
這是璃兒的聲音！
墨辭原本渾濁的眸子恍惚一亮，像是看到了什麼希冀：“璃兒……”
是他的璃兒來了。
他欲起身開門，卻躊躇了一下，停住了腳步，勉強吐出了三個字：“你走吧。”
每一個字，他心頭都在滴血。
“我不走，墨辭，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月淺璃咬了咬下唇道，“虛冥焰的下落你知道對不對？你取虛冥焰並非是為了我哥哥，為何又要允諾我那些話？”
“我不想跟你產生什麼誤會，所以希望你能跟我解釋清楚。”
“墨辭，你開門啊，這樣躲著我，算什麼？”
哧——
倏地，房門打開，一襲紅影現身在她跟前，身上的血跡已如數消失，手腕上的鐵索已不見。
連唇角的血跡，也看不到了。
墨辭麵無表情，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隻是臉色較平時蒼白了一些。
“墨辭……”
“你想說什麼？”他冷冽道。
然而，看著她身上一道道傷痕，墨辭還是心如刀絞。
這傻丫頭，是如何一個人闖進冥王宮來的？
四目相對，月淺璃怔了怔，伸手抱住了眼前人，有些語無倫次：“我……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隻是想知道實情。”
“為何你取了虛冥焰不告訴我，就算是另有他用，你也應該跟我說一聲啊。”
被她輕輕抱著，溫熱流轉，墨辭十分貪戀這樣的溫度，顫抖的指骨欲去抱她，卻停滯在了半空。
他靈力又開始失控了？
不好，不能傷璃兒！
見他不說話，月淺璃有些心急：“你說話，跟我解釋啊！”
靈力越發失控，就要不聽使喚落在月淺璃身上，墨辭急忙一把推開月淺璃：“沒什麼好解釋的！”
“啊……”
突然被他推了一把，月淺璃險些沒站穩：“墨辭，你說什麼？”
從前，墨辭都是對她溫溫柔柔的，從未如此粗暴過。
可現在，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竟有些陌生。
墨辭緊捏著指骨，躲閃著她的眼神：“事實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月淺璃心頭“咯噔”了一下，眼眶裏含著淚，無奈笑了笑：“難道真如鬼王所說，你為了遮掩事實，故意裝作誤殺了哥哥，想讓我不怪你？”
“是！”墨辭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臂，暗中壓製著體內暴動的靈力。
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哪句話：
你所念，都不得，所愛，皆因你不得好死！
那句夢魘，宛如心魔，死死糾纏在他心頭，無法散去。
長痛不如短痛。
若是現在讓璃兒對他死心，幻夢得解，璃兒便安全了。
再過幾年，他將人救回，被神靈之力反噬至死後，璃兒也就不會為他難過了。
這樣，也好。
他本就身處深淵，天生孤煞命，雙手沾滿血腥罪惡，注定是不得善終的。
而璃兒那麼幹淨，他怎能將璃兒也拖入深淵？
是他的錯，是他自命不凡，覺得自己能逆天改命，招惹了璃兒，卻要傷她、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