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對方的來意,淩曦決定親自去會一會蘇穆。沈逸航怕她吃虧,下意識想要阻攔,淩曦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道。
“無妨。皇城腳下,咱們又是奉皇命行事的官差,沒人敢把咱們如何。”
淩曦跳下馬車,大大方方地向對方見禮。
“大將軍,別來無恙。”
一看到淩曦這張過分漂亮的臉蛋,蘇穆就沒什麼好臉色。
“淩曦,又是你。”
淩曦自動忽略了對方嫌棄的表情,開門見山地談起了正事。
“大理寺奉皇上口諭夜搜大皇子府,大將軍這個時辰帶人攔路,想必是接到了寧妃娘娘的消息吧。”
蘇穆不置可否,“老夫隻是想知道,寧妃在宮中受了委屈,大理寺是否有能力替她出頭。”
淩曦也不正麵回應,而是素手遙遙一指,略點了下跟在後麵的馬車。
“別的下官不敢多言,但站在寧妃娘娘的角度,在受驚的時候若是能有家人相伴,定能夠安心些。”
蘇穆品著她的話,又掃了眼印有大皇子府標識的馬車,心情愈發忐忑。難道大理寺當真從大皇子府中搜出了當年陷害寧妃的證據?
若是如此,那他的女兒豈不是被璃貴妃蒙騙了十幾年!
“大將軍。”景煜出聲喚回了蘇穆的神智,“本官知曉大將軍愛女心切,但有些事情需得見了皇上方可言明。大理寺隻負責奉旨查案,至於如何處置犯人,寧妃娘娘是否能夠順利討回公道,這還得看皇上與皇後娘娘的意思。”
相比起淩曦剛才的那番話,景煜說得就更加露骨了。
蘇穆知曉自己女兒跟隨璃貴妃多年,一直都在與皇後作對。如今若是連璃貴妃都在算計她,那寧妃在宮中就真的是孤立無援了。
蘇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收斂氣勢向景煜與淩曦行了個武將的禮。
“有勞兩位,還請大理寺先行一步。”
直到蘇府的人相繼離開,淩曦攥緊的手指緩緩鬆開。
景煜看著她緊繃的下顎骨,心疼地安撫道:“大將軍承了你的情,不管寧妃的事情最終如何解決,以後蘇府都不至於再為難你。”
……
皇宮。
“皇上,微臣按照您的指令搜查了大皇子府,從中帶回來兩名人證。”
景煜拍了拍手,便有侍衛將嘟著嘴的高嬤嬤以及周蘭帶了上來。
在看到高嬤嬤的瞬間,璃貴妃就攥緊了拳頭,尖利的指甲刺在掌心,疼痛的感覺差點讓她叫出聲來。
皇帝似乎也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有些疑惑地問道:“此人似乎曾經是璃貴妃宮裏的。”
“皇上好眼力,此人乃是高嬤嬤,曾經伺候過璃貴妃,如今則是在大皇子與王妃身邊伺候。”
淩曦拱手行禮,把之前在大皇子府的那番說詞搬了出來。
“高嬤嬤在看到大理寺的官差後慌不擇路,將一團東西扔進了荷花池中。微臣無能,雖然下水搜尋一番卻沒能把東西找到。不過微臣卻發現了這個名叫蘭姨娘的女子,她被王妃軟禁,自稱被王妃下令灌過阻止受孕的毒藥。”
周蘭重重磕頭,按照淩曦的吩咐把自己曾經的遭遇如實交代。
“後院的姬妾們在伺候過殿下之後都會被王妃帶走,高嬤嬤會強迫我們喝下湯藥,不許我們生育。如今大殿下府上除了王妃的嫡長子外,其他姬妾皆無所出。”
景煜餘光掃到璃貴妃想要開口反駁的模樣,立刻接話道。
“微臣還隨機帶了兩名姬妾入宮,根據她們的證詞,這些年來經王妃之手喪命的皇嗣已快接近十人。”
等他們說完了這些,璃貴妃才找到機會開口。
“皇上明鑒,這幾個姬妾身份低微,本就沒有資格為霖瑜生下孩子。王妃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證皇室血統的純正,何錯之有?”
皇後聞言卻是冷笑,“身份再卑微,懷的也是皇室的子孫。就算要處置他們的性命,也該由皇上來操心,什麼時候輪得到王妃僭越?還是說,是璃貴妃與大殿下指使王妃如此行事?”
“當然不是!”璃貴妃身子一抖,下意識想把自己給摘出去,“皇上,這件事臣妾從不知情,還請皇上明察。”
正說著,就有太監快步進殿通稟。
“啟稟皇上,大殿下與王妃求見。”
聽到這話,跪在地上的璃貴妃像是尋到了主心骨,悄悄鬆了一口氣。皇後聯合淩曦打她一個措手不及,如今大皇子和王妃到了,至少在人數上不再處於劣勢。
隻是沒等璃貴妃高興多久,緊接著又見一名小太監匆匆而來。
“皇上,鎮邊大將軍求見!”
“父親!?”
寧妃聽得這話,疲憊的雙眸中登時迸發出晶亮的光彩,但很快又心下一緊。畢竟眼下已經是深夜,蘇穆作為外臣又是男子,入宮求見就已經是僭越了。萬一皇帝怪罪起來,訓斥一頓都是輕的。
皇帝不動聲色地摩挲了一下手裏的茶杯,蘇穆這個時候入宮,擺明了是來給寧妃撐腰的。若是不允召見,倒是顯得他們皇家做賊心虛。
太後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對皇帝低聲勸道。
“鎮邊大將軍勞苦功高,膝下隻有寧妃與蘇二小姐兩個女兒,知曉寧妃受了驚嚇,入宮探視也是人之常情。況且這是在寧妃的靈萱殿,也沒有什麼外人。”
皇帝“嗯”了一聲,倒是也沒為難。
“請鎮邊大將軍來靈萱殿。”
“是。”
寧妃鬆了口氣,恭敬地福身謝恩。
“多謝皇上恩典。”
片刻之後,大皇子攜帶王妃與蘇穆前後腳地出現。
見禮過後,大皇子第一時間向皇帝告狀。
“父皇,兒臣不知犯了什麼錯,使得大理寺的人強闖兒臣的府邸,將府裏翻得一團亂。”
皇帝黑著臉把剛才景煜的話重複了一番,不悅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大皇子妃的身上。
“王妃可認罪?”
大皇子妃臉上的血色退了大半,但在入宮的途中他們夫妻就已經商量妥當,此刻也不至於手足無措。
“父皇明鑒,關於這件事,兒臣從一開始就是與殿下商量過的,那些妾室皆出身低賤,本就沒有為殿下繁育後嗣的資格。兒臣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絕不敢殘害皇嗣!”
大皇子同時附和道:“父皇,此事的確是兒臣吩咐的,大理寺是在故意歪曲挑唆,還請父皇明察!”
璃貴妃也嗚嗚哭訴,“皇上,此乃皇室家事,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大理寺來置喙,況且景大人剛才所言的那些,與寧妃宮中的銅鏡並無關聯。”
皇帝也有著同樣的疑惑,“景煜,朕讓你去大皇子府,是為了搜查有毒的藥膏。你可有收獲?”
淩曦往前邁了一步,纖細的身軀擋在景煜之前。
“啟稟皇上,微臣剛才已經稟明,大皇子府中的高嬤嬤扔了些東西進荷花池,微臣阻攔不及未能留下證據,還請皇上責罰。”
“高嬤嬤。”
皇帝嘴裏嚼了嚼這個名字,作為璃貴妃身邊出去的人,的確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皇宮與大皇子府的連接。
至於她所扔掉的證據……
“話雖如此,但若無實證,朕也不能光憑幾句話就斷定高嬤嬤銷毀的東西就是謀害寧妃的毒藥。”
淩曦也不強辯,隻是安靜地垂眸拱手。
“是,都是微臣之錯。”
“皇上,老臣有話要說。”
從進了靈萱殿開始就一直沒有說過話的蘇穆這個時候突然站了出來,他的目光依次從皇後、璃貴妃以及大皇子夫妻身上略過,最終落在了自己女兒寧妃的身上。
“老臣膝下無子,有且僅有兩個女兒,可寧妃入宮多年都未能替皇上生下一兒半女,乃是老臣一塊心病。
若是她自己福薄也就罷了,若是有人故意陷害,那老臣就算是拚盡全力,也要為寧妃討個公道。”
蘇穆說著,對準皇帝直挺挺跪了下去。
“老臣鬥膽請皇上命太醫給寧妃以及大皇子府的幾位妾室診脈!”
“大將軍這麼說,是在懷疑本宮嗎?”璃貴妃雙手捧著心,擺出一副惱怒且失望的神情。
蘇穆頭也不抬,“老臣隻是替蘇家求個真相。”
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寧妃,而是為了蘇家。
皇帝聽出其中隱含的威脅,盡管心塞卻也不能對滿身功勳的老臣發怒,況且當年寧妃小產的也是自己的皇子。
“準。”
“謝主隆恩!”
在蘇穆與寧妃的叩拜中,太醫替周蘭以及另外兩名妾室診了脈,結果很快呈到了禦前。
皇帝仔細對比,發現兩者之間並不一致。
“如此看來,寧妃所中之毒與周蘭等人完全不同。”
璃貴妃心中得意冷笑,銅鏡之中的藥膏本就非她所為,這中毒後的脈象自然不可能一致。就在她醞釀情緒準備哭上一哭的時候,卻看那太醫掏出一本老舊泛黃的冊子。
“皇上請看,這是寧妃娘娘當年小產後的請脈記錄,其脈象倒是與大皇子府中的幾位妾室並無差別。”
“不可能!”
璃貴妃深吸一口氣,驚得差點蹦起來。
她分明記得當初寧妃小產之後太醫院因為走水,燒毀了一批請脈的記錄,其中就包括了替寧妃調理身體的那一本。
這一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