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裴越是這麼說,朱捕頭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他伸手將朱裴推開,恨鐵不成鋼地怒斥道:“你這個混賬東西,明知你伯父在大理寺當差,你竟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今日就代你父母打斷你的腿!”
朱捕頭一怒之下伸手就扇了朱裴兩個耳光,眼看他還要繼續動手,淩曦趕忙叫人上前阻止。
“朱捕頭,你冷靜一點。案子還沒查清楚,凶手未見得就是朱裴。”
朱捕頭卻是氣得臉紅脖子粗,仔細觀察還能發現眼睛裏都充滿了血絲。
“真是家門不幸!朱裴做出這種事情,下官真是無顏麵見大人。”
淩曦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隻能親自走下來,將朱捕頭帶到了隔壁偏堂。
“你放心,這案子我會盡心調查。如果朱裴是冤枉的,我一定還他清白。”
朱捕頭頹喪地坐在椅子上,粗糙的雙手捂著臉,自覺丟盡了顏麵。
淩曦看到實在難過,又提議道:“不過朱裴是你侄兒,按照大理寺的規矩,這案子你暫時就先別跟了。小五是你親手帶出來的徒弟,回頭我讓他繼續跟進。”
此話一出,朱捕頭卻又猛然抬起頭來。
淩曦看到他痛苦的神情和顫動的唇瓣,便知道雖然恨鐵不成鋼,但朱捕頭還是在意自家侄兒的。
不過規矩就是規矩,她也不好違反。
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淩曦返回正堂繼續審案。
朱捕頭留在偏堂,親耳聽到朱裴交代了自己當初是如何與惜萱相識,又是如何情投意合。
“我與惜萱是在一場廟會上認識的,當時匆匆一麵,便讓我魂牽夢縈,神魂顛倒。之後多方打聽,才知道她的身份。”
朱裴回憶起當初的美好,嘴角禁不住勾出淡淡弧度。
“我與惜萱情投意合,很快便決定要廝守終身。可我提出要去她家提親,她卻死活不同意。之後我覺得蹊蹺,便悄悄跟蹤了她。這才知曉她竟是在清風院的姑娘。”
淩曦替惜萱澄清道:“清風院你也去過多次,應該知曉那的姑娘都是家境困難,但卻潔身自好的人。”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沒有嫌棄她,甚至給她銀子幫她擺脫那種環境。”朱裴繼續解釋,“我與惜萱約定,過年的時候便會請人上門提親。不過在此之前,她必須離開清風院,並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曾經做過這些事情。誰料……”
說到此處,朱裴深吸一口氣。
“我以為已經與惜萱達成共識,事發當日帶著媒婆上門提親,卻發現惜萱並不在家。我當時便猜測,她可能又回到了清風院。”
淩曦眯眼推測道:“於是你怒氣衝衝前往清風院,發現惜萱果然在那裏,就與她發生了爭執?”
“不僅如此,我到的時候她還一身的酒氣,衣衫淩亂,麵色潮紅,一看就是委身給了別的男人。我憤怒之下與她理論,她卻讓我滾!
我當時怒火攻心,看到她梳妝台上放著我之前送她的珠釵木匣,失控之下便抄起來砸在了她的頭上。”
“然後呢?”
“惜萱摔倒在地,頭上流血不止。我被她的樣子嚇壞了,慌忙離開了房間,之後就聽到惜萱墜樓的消息。”
“你動手的時候,站在什麼位置?”
“就,就在窗前。”
淩曦回憶惜萱房間的格局,窗戶旁邊便是放置梳妝台的位置。
而朱裴自述情急之下抄起梳妝台上的木匣擊打惜萱,看來兩人當時所站的位置的確應該就是在窗邊。
那麼之後惜萱墜樓,便不能排除是因為頭部遭受撞擊,於暈眩之中跌落窗外。
淩曦使了個眼色,小五便將那帶血的木匣拿了出來。
“這就是你打惜萱時所用的武器?”
朱裴哭喪著臉跪在地上,“正是。”
“那你離開的時候,惜萱可還活著?”
“活著,自然是活著的!”朱裴忙不迭地保證,“我砸她那一下,也沒用多大的勁。”
交代完畢,淩曦下令暫時將朱裴帶去大牢收押。
朱裴聞言當即嚇得快要尿褲子,扯著嗓子大喊救命。
“伯父,伯父我真的沒有殺人啊,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等他被衙役拖走之後,朱捕頭這才失魂落魄地從偏堂出來。
淩曦歎氣,“剛才的審問,你也聽到了。按照他現在的供詞,的確不能排除惜萱是因為他的擊打而墜樓的可能。”
朱捕頭不死心地追問,“那耶律夜天呢?他當時也在惜萱的房間,老鴇可以作證。”
“老鴇抵達的時候,隻看到耶律夜天從房間裏出來,並沒有看到他將惜萱推下樓。不過你放心,我也會提審耶律夜天。如果他自己主動承認,那朱裴便能洗清罪名。”
當天景煜與沈逸航從宮裏回來,淩曦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說有關朱裴的案子,卻先得到了一個壞消息。
“皇上不同意定罪耶律夜天?為什麼?!”淩曦大為不解,“上次不是說好了嗎,隻要我們能查到更多的案子,耶律夜天就難逃罪責。”
沈逸航也很惱怒,即便已經出宮許久,臉上還是殘留著怒氣。
“還不是那群迂腐的言官在作祟。說是死的這些都是妓子,耶律夜天卻是西涼國的皇族。二者身份懸殊,豈有讓皇族為妓子抵命的道理。”
淩曦眉頭一下子豎了起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妓子的命也是命,難道就該被耶律夜天虐殺取樂嗎?”
淩曦轉頭去看景煜,“大人以為呢?”
景煜接住她的目光,神色依舊穩重。
“言官的顧慮,皇上不能忽視。耶律夜天被捕後,京都城內的胡商已經聯合起來向朝廷施壓。”
他一邊說一邊坐了下來,“西涼國每年都會向啟盛國提供大量香料,耶律夜天被捕之後胡商已經扣押了所有的香料輸出。而你們要知道,能夠使用這些香料的,都是啟盛國非富即貴的人群。”
他這麼一提,淩曦就明白了。
“看來是有的人為了享樂,寧願犧牲煙波與冬晴她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