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被嚇壞的還有宋旌華後院的那些女眷們，得知老爺差點沒了，這些人一個個像是沒有無頭蒼蠅一樣亂轉。甚至為了能夠多分到一點家產，整日跪在宋旌華院子裏哭喪，想要盡力展現出自己對他的真情實意。
最後還是早已不受寵的正妻出麵，把這些姨娘都趕回自己的院子，不準她們隨意打擾宋旌華養病，局麵才得以控製。
說起宋旌華的正妻，並不是宋嫣的生母，而是宋嫣生母因病離世之後的續弦。
這名女子隻比宋旌華小十歲左右，現在也是年老朱黃。容貌不在，自然失了夫君的恩寵。
看著這院子裏日日多起來的鶯鶯燕燕，宋夫人也不甘心也隻能咬牙忍著。
“老爺，您若是不想見淩二少爺，要不要請夫人替您回絕了？”
聽到小廝第二次提問，宋旌華才緩慢地回過神。
“誰來了？”
“淩府二少爺。”
“……”
長久的沉默後，宋旌華麵無表情地點頭。
“讓他進來。”
小廝露出擔憂的神色，最後還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淩曦推門而入，屋內衝鼻的藥味熏得她蹙起了眉頭。
“老夫身體不適，淩二少爺自便。”
順著聲音望過去，淩曦眯起眼睛在角落的躺椅上看到宋旌華。
對方像隻蜷縮在黑暗中的貓，眼神陰暗又狡猾。隻是與之前張牙舞爪的囂張模樣相比，此刻的宋旌華渾身都充斥著揮散不去的頹敗之色。
淩曦心頭浮現出四個字——將死之人。
“宋公。”
她踱步上前，也懶得詢問對方的意見，直接抬手推開了其中一扇窗戶。
屋外和煦的日光伴隨著清風灌入屋內，但也無法一時半會兒帶走這沉沉的死氣。
“多日不見，宋公別來無恙。”
陽光驟然照進屋子，宋旌華不習慣地眯起了眼睛。
“哼，我抱恙，你豈不是就稱心如意了？”
淩曦開了窗，隨意選了個距離窗戶近的椅子坐下。一來她不喜歡這屋內的氣味，而來她不願距離這肮髒心黑的老東西太近。
雖說是來“探病”，但她可不會輕易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
“宋公說得是哪裏話，要不是您幾次三番與我為敵，我其實根本沒把你們父女放在眼裏。”
“……”
這話實在露骨又霸氣，聽得宋旌華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這野種，先是毀了老夫的一對孫子，又把老夫的女兒趕走。你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在謀劃什麼嗎？”
淩曦好暇以整地望著對方，“哦？那宋公不如說說看，我在謀劃什麼？”
“嗬。”宋旌華冷笑一聲，“當年許氏可是京都城內有頭有臉的商戶，一朝之間被爆出驚天大案，你母親許如意與你外公許遠山都深陷牢獄之災。
淩宇堯四下奔走，試圖替他們翻案。但在鐵證麵前，哪怕是炙手可熱的狀元郎也無計可施。”
回想起當年的事情，宋旌華竟是流露出向往之色。
“那時我還是刑部侍郎，看著你父親像隻喪家犬一般四處求情，真是覺得又可憐又好笑，於是我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淩曦雖然坐著，但身體的肌肉卻全部繃緊，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也蜷起握緊。
“你是說，我爹曾經想過救我母親？”
聽到她這樣問，宋旌華眉眼竟是閃過意外與嘲諷。
“怎麼，淩宇堯竟然沒告訴你嗎？哈哈哈！真是可笑！”
他發出猖狂的笑聲，直到上氣不接下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聽到異響，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名婦人帶著丫鬟快步而入。
“老爺！”
此人正是宋夫人，她有條不紊地扶起宋旌華，又是替他捶背又是替他順氣的，總算讓宋旌華緩過了這口氣。
淩曦還挺直背脊坐在旁邊，腦子裏閃過她來到京都城後的種種經曆。
她其實早就有所察覺，自己每次與宋嫣有分歧的時候，淩宇堯便麵上看似不過問，但實際都隱隱都偏幫著自己。
她對淩宇堯一直存在偏見，認定是對方背叛了自己母親。但今日聽到宋旌華親口承認，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淩曦眼神幽幽地盯著宋旌華，追問道：“那你剛才說的明路，就是讓我爹休妻另娶，任憑你宋氏一族侵占了我母親的家產。”
宋旌華停下咳嗽，一張老臉因為缺氧漲得通紅。他沒來得及說話，宋夫人就搶先開口。
“淩二少爺見諒，我家老爺最近身體不適，大夫特意吩咐了讓他靜養。淩二少爺若是有什麼疑問，不如等到我家老爺病好了再來。”
“不必。”
宋旌華抬手打斷了宋夫人的話，嘴角掛著邪氣又猙獰的笑容。
“事已至此，有些話還是說清楚得好。”
“老爺？”
宋夫人一臉擔憂地望著他，卻見宋旌華無事人一樣指了指丫鬟手裏端著的藥碗。
兩人僵持了片刻，宋夫人無奈地服軟，親自將湯藥遞到了他的手中。
一口氣喝完碗裏的藥，宋旌華再次對上淩曦的眼睛。
“老夫倒是沒想到，淩宇堯這麼多年居然一直瞞著你。看來他對許如意當真情深義重，想要以此贖罪。”
“這是你設計的？陷害我母親一族，就是為了奪我們的家產？”
“……”
宋旌華在長篇大論後，再次沉默了起來。
淩曦得不到答案，有些激動地站起身。
“我查過你們宋府的產業，我外公當年那麼大的家業，先存並沒有多少在你名下。那麼那些銀子和房產到哪裏去了？是你用來揮霍了，還是用來養你滿院子的嬌妻了？”
宋旌華眼皮抽搐了好幾下，意味深長地看著淩曦。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失去的家產已經追不回來了。現在嫣兒已經被趕出淩府，老夫也受到了皇上的斥責。你已經完成了複仇。”
“不夠！”
淩曦幽深冷厲的眸子裏透出強烈的恨意，如同撲麵而來的利刃讓宋旌華無處遁形。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消氣了嗎？你們宋府當初如何逼得我母親與外祖父離鄉背井，我就要讓你們嚐嚐同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