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洪濤端著酒杯走過來，“淩兄，我老廖沒佩服過幾個人，你算其中一個。”
淩曦笑著與他碰杯，“其中一個？那另一個是誰？”
“自然是蔣兄。”廖洪濤說著打了個酒嗝，“蔣兄出身貧寒，卻憑借一己之力走到今日這個位置，實在是難得！蔣兄呢？我老廖也要敬他一杯！”
說罷這話，廖洪濤的目光便在場內環視了兩圈，卻都沒有找到蔣卓的蹤跡。
“咦？難不成是喝多了，提前回去睡覺了？”
“不會。”淩曦回答道，“蔣兄剛才還說自己做了一首詩，想要獻給刑夫子。”
“那會不會是回屋拿筆墨了？要不要去催一下？”
淩曦略微思考了一瞬，“也行，正好剛才酒水不小心灑在身上了，我回屋換件外衫。”
兩人一合計，便往學舍的方向走去。
“蔣兄的院子在前麵，我先過去叫人。淩兄你動作快些，待會兒我還要和你再飲幾杯。”
“知道了。”
淩曦剛拐進自己的院子，還沒來得及進屋，卻聽到隔壁院落裏傳來一陣撕心裂肺地大喊。
“啊——！”
淩曦腦袋嗡得一聲響，立刻分辨出這是廖洪濤的聲音。她來不及多想，轉身就奔了出去。
等她趕到隔壁院落的時候，正看到廖洪濤站在水井邊，半個身子都探了進去。
“廖兄！”
淩曦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她以為廖洪濤是喝多了耍酒瘋，立馬上前製止。誰知跑過去之後才看到水井邊上除了廖洪濤之外還躺著熟睡的淩元沛，而對方手上竟然還拿著一把帶血的匕首。
“廖兄！”
就在淩曦驚詫之時，廖洪濤帶著哭腔吼道。
“淩曦快來幫忙，蔣卓他掉到井裏了！”
“什麼！？”
淩曦探頭查看，果然看到水井裏漂浮著一道人影，而清澈的井水已經染成了血色。
“讓開！”
她二話不說直接推開廖洪濤，自己則是跨坐到了水井的邊緣。
“不行，水太冷了，你下去會被凍僵的！”
廖洪濤試圖阻止，卻被淩曦打斷。
“我不救他，他就真的要死了。”
淩元沛手裏握著的匕首上還殘留著血跡，從血痕的深度判斷，至少刺入體內有一寸深。
若是傷在四肢還好，若是傷在胸腔腹部，這樣的傷口加上刺骨的冰水，隻怕是難以活命。
淩曦不敢再耽擱，雙手抓住打水的木桶，直接一躍而下。
伴隨著噗通的入水聲，刺骨的寒冷裹挾著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淩曦咬著牙把蔣卓翻了過來，發現他臉色已經發青，已然探不出呼吸。
廖洪濤焦急地在井上大喊，“怎麼樣了？”
淩曦回道：“我把他和木桶綁在一起，你快去叫人來幫忙！”
“好！”
冰涼的井水像是一根根細密的銀針，透過皮肉紮入五髒六腑和骨髓。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淩曦就發現自己的手指僵硬地動不了了。
好在她已經把蔣卓與木桶綁在了一起，隻等著廖洪濤帶人來救。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淩曦頭腦昏沉地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頭頂總算傳來熟悉的喊聲。
“淩曦！淩曦！你還好嗎？我帶夫子他們來了！”
刑夫子等人聽到蔣卓落井，立刻帶著其他夫子和學子們前來搭救。
等他們抵達的時候，先是被淩雲沛的狀態和他手裏帶血的匕首所震驚，隨後才在廖洪濤的呼喊聲中回過神來。
“快，把他們拉上來！”
大家顧不得關心淩元沛，七手八腳地上前幫忙。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時間，蔣卓才連同木桶一起被拽出井麵。
“蔣卓！蔣卓！”
刑夫子手掌都被勒出了血痕，但這也沒有眼前的場景帶給他的刺痛感嚴重。
隻見蔣卓渾身都被染成了血色，胸口處赫然被刺出了一個大洞。從現場的痕跡判斷，凶手極有可能是還在昏睡的淩元沛。
“快，去找大夫！快去——！”
另一邊，廖洪濤再一次把木桶放回井中，同時著急地催促淩曦升井。
“淩曦，淩曦你快上來！”
然而井裏除了他的回聲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響。
廖洪濤急得眼睛都紅了，整個人幾近崩潰。
“淩曦！淩兄，你要是聽到了就回答一聲啊！”
刑夫子顧不得蔣卓這邊，顫抖著重新爬回到井邊。
“淩曦呢？他怎麼沒一起上來？”
淩曦和蔣卓是他的得意門生，蔣卓已經命懸一線，如果淩曦再出事的話，他怎麼受得了。
“淩曦，你等著，夫子這就下來救你！”
刑夫子說話間已經騎在了井沿上，廖洪濤和其他學子死命把他拽住。
“不能再下去了！”
“刑夫子你冷靜啊，下麵的水太冷了，你扛不住的。”
刑夫子幾欲嘔出血來，“淩曦還在下麵，我一定要去救他！”
就現在現場一片混亂之時，原本毫無反應的繩索輕微地往下沉了沉。
“拉，拉我上去。”
淩曦微弱的聲音傳來，如同黑夜裏的燈火，瞬間燃點了眾人的希望。
廖洪濤愣了一瞬，隨即大喜過望地喊道。
“淩曦還活著，快把他拉上來。”
就在等待蔣卓升井的過程中，淩曦幾乎快要失去意識。冰涼的井水封印了她的手腳，同時不斷侵蝕著她的思維。
淩曦知道自己再繼續泡在水中，隻有死路一條，於是咬緊牙關開始嚐試爬到井壁上去。
濕滑的井壁上長滿了青苔，使得她原本就沒有剩多大力氣的手老是打滑。無奈之下淩曦隻能脫下外衫，隔著布料去扣井壁上的苔蘚。
有了衣衫的摩擦，青苔總算被清理幹淨。
淩曦咬牙攀附上去，中途幾次打滑摔下，甚至磕破了下巴。
好在她身量輕，又除去了臃腫浸水的外衫之後，總算能勉強掛在井壁上。直到廖洪濤再一次把木桶扔下，她才看到了逃生的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淩曦總算在眾人合力幫助下升井。她一出水，廖洪濤以及刑夫子就把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身上。
“你感覺怎麼樣？”
淩曦渾身顫抖如篩，嘴唇更是被凍成了紫色。然而她卻來不及關心自己，反而追問道。
“蔣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