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一件的換下濕衣,那腰間的玉也摘了下來,就放在那床前的小桌上,不消一刻,我就換好了衣裙,取了那宮女為我準備好的棉布,我輕拭著滿頭的黑發,也讓那水珠不至於滴淌而落,綁好了發,隨手拿著那玉正欲掛在腰間,突然間隻覺那玉隱隱泛起了一片氤氳的紅光,竟象是有了生機一樣,我大賅,隨即我發現一片淡淡的綠光竟是與這紅光遙遙而相對。
我不自覺的走過去,床前,鴛鴦枕旁一塊與我的一模一樣的玉正靜靜的躺在那裏……
兩塊心形的玉整整齊齊的擺在一齊,一紅一綠,兩抹光線照著我的眼有些迷離,我奇怪著,我的玉在此以前似乎從未發出過紅光啊,可是為什麼它遇見了這仿佛是一對孿生的心形玉時它就開始泛起了紅光呢。
那泛綠光的玉是琴主子的吧,看著她有些眼熟的感覺,卻想不出她與何人相象。
就這樣我看了好一會兒,卻也隻見那紅光與綠光交替的纏繞在一起,除此再我異象,我輕輕再收回我的玉,不過是碰巧罷了……
推開內室的門,我走將出去,那玉又已是被我隨身掛在腰際。
換了幹衣,我混身舒服多了,此刻我最想知道的就是黎安的故事了,他也不該再瞞我了。
那位琴主子還在低頭縫著衣裳,聽見我出來,隻聲道,“快喝些茶吧,熱熱的暖人。”
坦然而坐,對麵是黎安穩穩的坐著,我想起他的身份,突然間有些擔心起來,“你離開這樣久,宮裏沒什麼事吧。”
“不妨事,此刻不是我當班。”
我聽著,想必是他從小廟離開之際就已安排妥當了吧,這一想我方卸下了心頭的擔心,“說吧,告訴我那曾經的一切。”請不要再瞞著我了。
“雲齊兒,是為著你娘,為著你爹。”
“怎麼……”我還是不解啊。
“也許你已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吧,你並不是你爹的親生女兒。”
雖然我早已猜出了這個事實,可是乍被黎安說出來,我還是嚇了一嚇,“我與其其格皆不是吧?”
黎安輕點頭,“是的。”
怪不得從小爹對我就少了一份親情,怪不得我從來在他身上也體會不到一份父愛的溫暖,原來一切竟都是真的,“那我的親爹他到底是誰?”
“這一件事情,相爺與你娘皆是諱莫如深,詳細的情形我也不知,可是九夫人卻一直要挾著我,倘若你不嫁給圖爾丹,她就要把你娘的事說出去,我知道倘若她說出去了,那後果隻會是讓你與你娘難堪,還有相爺,也是難過,必竟你娘在名義還是他的夫人。”
“為什麼你不拆穿九夫人的惡行呢?為什麼你由著她算計著我嫁到圖爾丹?”
“相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他有了把柄在九夫人的手上。”
我的頭轟然一聲顫,怎麼會這樣,怪不得我勸著爹要他懲罰九夫人時他卻無奈的搖頭,原來是為著如此啊。“爹有什麼把柄在她的手上?”
“年輕時的糊塗事吧,卻被九夫人穩穩的捏在手心裏,隻說她有個什麼萬一,那舊帳立碼就會顯露出來,婁府也立刻就會倒了。”
“真有這樣嚴重嗎?”我還是不信,憑著爹的謹慎,怎麼會把那麼重要的把柄落在別人的手上呢。
“看相爺的神情一定是嚴重的了,具體我也不知道。”
原來如此。
“哎喲……”我聽到一聲低叫,轉過頭去,卻是琴主子不小心紮了手,此刻正含在口裏去著那痛呢。
看著她,我才想到,怎麼黎安與我談了這許多私密之事,又何以連避她都不避呢?也不知道這琴主子到底是什麼身份?
從前在宮裏的身份,從前未入宮前的身份,想來也必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物,否則黎安也不會如此與她熟絡了。
黎安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驚疑,但笑道:“琴姨是我的姨娘,不怕的。”
我驚異了,我不知道他還有多少的事情瞞著我,我越來越是不懂他了,原來這宮中還有一個他的姨娘,可是她卻為何呆在這如冷宮一般的怡心宮中呢?為什麼他不幫她,不幫她重新索回聖上的心,至少也可以讓她離開這深冷孤寂的怡心宮啊。
可是當著琴姨的麵,這一些我總不便問。
從沒想過那竹林裏的一幕,竟是黎安心甘情願而演的一場戲,他的目的無非是不想讓我與我娘受了傷害,而雲彩兒呢,她又是為了哪般?是為了她的愛嗎?她深愛黎安,這些她的眼神就已向世人宣告了一切。
“九夫人給雲彩兒的承諾是什麼?嫁給你嗎?”一定是的,否則一個女子也不會如此無所顧忌的在園子裏做了那一場戲給我看,我依稀記得當黎安請求送我出嫁的那一天,雲彩兒看著黎安時那略顯蒼白的麵孔,那時候的她也是在剪熬著吧,深愛的人卻不愛她,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痛苦呢。
原來世間的女子皆是如此,人不戀情,那豈不是白來紅塵一遭嗎?
我是,雲彩兒亦是。
為著黎安,她守身如玉了六年,而換來的依舊是她的一廂情願,是她的無可奈何。
我看著黎安,他真的對雲彩兒是太過於薄情了。
可是世間的情,你根本無從解釋,也許你認為對的,它就偏偏錯了,你認為錯的,他卻極有可能轉換成對的。
對與錯,又哪裏有界線呢。
想起白日裏燕三王爺的欣喜之情,雲彩兒與他可以走到今天,或許已是情之中的大幸了。
看著那輕輕飄逸的燭光,此時我心裏已是沒有了恨,從前的一切怨氣在心裏從濃到淡的瞬間,更是讓我懂得了這世間寬容的可貴。
我還能有什麼怨,還能有什麼恨呢?
那怨的,那恨的,該是黎安,該是雲彩兒吧。
那燭花在閃閃的跳,宮女瞧見了快步的走過來,我輕輕接過她手中的剪刀,輕輕的剪下那長長的燈芯,燭花再不搖曳,隻生生的亮,照著我的周遭一片的光明。
其實隻要心裏亮堂了,那夜也是亮的。
雨又如何,它不是陰霾,它是為著洗滌這世界的所有塵埃,讓心潔淨,不染一物。
不知為什麼,當我想通了這一切的時候,我心裏對黎安的怨已是清了,已是一並的消解了。
忽而我想起圖爾丹,想起那曾經的愛戀,曾經的溫存,曾經他為著我抑或我娘而插入胸口的那一刀,鮮血如注,此一刻,當我領悟了愛的真諦,我便不在去介意他的壞了。
不想在那怨恨中苟活著,我得到的其實遠比失去的更多。
“黎安。”我抓住他的手,“永遠做我的親哥哥吧。”此生已嫁圖爾丹,我隻希望來生我可以還了黎安的情債。
他笑,“雲齊兒一直都是我最最至親的妹子。”
“黎安,我有一種感覺,我的寶貝與這皇宮一定是有著什麼關聯,狐君他也來了,你幫我,你幫我一定要把旭兒找回來。”
“嗯。”他堅定的點點頭,“雲齊兒也早些睡吧,養足了精神,明兒我就送你出宮。”
“不要,我不出宮,狐君他既然在這裏,那麼我也要留在這裏,我就與琴姨做著伴,我不會亂走我也不會為你惹事非的。”我知道這宮裏的規矩,我隻是宮外的一個小女子,我進來了,倘若被發現了,那就有著被殺頭的可能。
黎安歎口氣,隻得道:“好吧,就依你,我想些辦法讓你在這宮裏名正言順了,今就早些睡吧,這樣晚了,我不宜久留,就先行告退了。”他說完,轉首又看向琴姨道:“琴姨,雲齊兒就交給你了,她如我的親妹子一樣呢。”
琴姨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快去吧,別驚擾到這宮裏的人就是了。”
我看著她的笑意,竟是失了神,那神情原來竟是與杜達古拉有些象,怪不得才一進來的時候我就有些這樣的感覺了。
可是,一個曾在金國,一個卻在這深宮之中,卻怎麼有可能有牽連呢……
夜裏,琴姨吵著要我與她一起睡,我拒絕了,她總是我的長輩,她在這宮裏也一定是很高的位份吧,她的舉手投足,並不因為她滿身的粗衣而顯平凡,她自有一份貴氣漾在她的周遭,讓你不得不給她一份尊敬。
最後商量的結果就是我與宮女青雁睡在屋外,琴姨依舊住進內室,她去睡了,青雁拉著我一同躺在那略顯狹小的床上,她很開心,大概是因為我的到來讓她多了一個伴吧。
“雲姑娘,我們主子最喜歡黎總管這個外甥了,她自己隻生了一個女兒,所以啊,主子對黎安就如親生的兒子一般。”
“那麼小公主呢?我怎麼沒見到她。”我小小聲的問著,生怕吵到了那內室裏的琴姨。
“唉,嫵月公主一直得皇上聖寵,她一直都是住在養心殿旁的未央宮,雖然她離這裏遠些,可是公主她也是經常過來看我們主子呢。”青雁說著幸福的一笑,仿佛即使呆在這偏冷的怡心宮,她也不後悔跟了她的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