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忍

屋子裏靜悄悄的,窗外的窗簾子也早已卷了起來,陽光直射著我的眼,我望向窗外,門外的侍衛又多了幾個,這又是圖爾丹的吩咐了。

也罷,也許再過一陣子,我已不在這裏了,一切就隨他吧,吩咐著侍女把我隔壁的一間上房收拾了,擺好了一應物品,我這裏也隻好讓娘先委屈幾天了。

窗前,我向東而望,這是我對娘無盡的牽掛。

迎著風,我站在大門口,遙望著哈答斤的方向,娘,雲齊兒在盼著你的到來呢?

雪停了,你一定又在路上了吧,天冷,可不要冷著了,娘快些到吧,真想與娘快快樂樂的一起過個年。

可是那路上除了風與被風揚起的輕雪,卻連一個人影也無。

我仰望著天空,天冷了,鳥兒也遷徙去了南方,這天空上連鷹也少見了。

站了許久,僵冷的腿已有些麻木。

“小姐,回去吧。等有了老夫人的消息,我馬上就去通知你的。”若清輕輕的為我披上了一件狐皮大衣,我身上立刻就暖暖的。

我不舍的回首再望向那已被雪掩住的路,卻又是無邊的失落而回。

回到院子裏,才發現今天的落軒閣裏好熱鬧啊。

那窗上已貼了紅彤彤的窗花,我走進前,細細看著,有雪花,有牛,還有老鼠和豬……

十二生肖貼得到處都是,很喜慶。窗簾子也換了新的了,圍牆上院子裏的雪都掃得幹幹淨淨的,屋子裏有人送來了一些鮮豔的蒙古裝,或紅或紫紅或暗紅,很豔麗的顏色,我並不喜歡,我推托著讓丫頭們收到櫃子裏。

“王妃,這些個衣服可都是大汗親自賞給你的呢。”一個小丫頭盈盈向我福了一福,滿臉的笑意,好可愛的一個小丫頭,卻是陌生的很,我竟是第一次見。

“你叫什麼名字。”這樣可人討喜的樣子給我的屋子裏也憑添了生氣。

“奴婢叫燕兒,奴婢是大周人,是二王爺叫奴婢來侍候王妃的。”

我聽著她的話音還沒有粘染上這草原上的一腔一調,純粹的大周口音,鄉音難改,那種熟悉的感覺讓我不自覺間對她有了親近的感覺,我看著她嫣然一笑:“你過來,坐在我身邊,我有話問你。”

燕兒不怕生的走過來,“王妃盡管吩咐,王妃你可真是好看。”

我看著她凝神看著我的眼神,不禁有些失笑了,我輕輕的一扯一大早被若清強行係在額頭的絲帶,衝著燕兒道:“你看,這回還好看嗎?”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她看了先是一個愣怔,卻也轉得極快,“王妃的疤好象是新近才有的,不過絲毫也不損王妃的美麗,那絲帶子一係,更顯王妃的飄逸出塵了。”

這丫頭的嘴可真是甜啊,是鐵木爾專門送給我的一個開心果吧,我想著順口說道:“你家王爺是不是每日裏給你喝著蜂蜜來著。”

燕兒卻正色道:“奴婢的命是王爺救的,王爺就是燕兒的再生父母,別說那蜂蜜水,就是王爺賜的白水那也是天底下最好的甘露了。”她說著眼角有些淚意,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一般。

我握住她的手,熱乎乎的很暖人的心,這樣懂得感恩的孩子我極喜歡,“行,那就聽你們王爺的話跟著我吧,我也好多個伴。”

“王妃,王爺說了,有什麼事你盡管吩咐。還有今一早我去取這些衣服的時候,大汗也交待了,這些衣服讓王妃都試一試,大了小了的不合身的都趕緊去改一改,這幾天就要派上用場呢。”

我撫著那衣衫,精致的盤扣細細的針線,袖口的兩條龍鳳交相纏繞著,心裏一聲聲緊,我還是他的王妃嗎?又是何苦要為著我做這些衣衫呢,其其格的毒也不知解了沒有,她一日沒有醒來,這年八成也過不好吧。

“都拿回去吧。”這些我已經穿不著了,待我娘來了,不用幾天,我與娘也就走了。

燕兒立刻急切的說道:“王妃不可啊,二王爺說了叫王妃遇事都要想到一個字。”

看著她憋得通紅的一張小臉,“你又知道什麼了。”

“忍。”低低的一個字,隻有坐在她身旁的我聽得清楚,鐵木爾是讓我忍嗎?忍到娘的安全到來。

是啊,真盼著娘趕緊的到啊。我甚至都在想象著見到娘時第一句話我要說什麼,娘的聲音總是那麼慈祥,離開家廟,來到這汙濁的世界,她會習慣這世間的醜陋百態嗎。

忍吧,鐵木爾說得對,為了娘,我什麼都要忍。

隨意的試了幾套蒙古裝,帽子,衣袍和腰帶都穿戴的整整齊齊的,我在鏡前顧盼著,略有一點點瘦了,撫著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孩子讓我的腰又粗了一點點,緊了些,可還穿得了,也許是那些裁衣服的以為我還是從前的雲齊兒吧,所以那一應的尺寸皆未變過。

“都還合身,不用改了。”想著也不要麻煩這些個下人了,年關了,每個人都忙啊,裏衣少穿一件,到時候真要是出門就加一件厚厚的大衣也就罷了。

“王妃,真的不用改了嗎?”燕兒在我的身前仔細的打量著。正巧若清一推門也進了來,看著我,笑嗬嗬的道:“小姐,太後差人來說要召見你呢,說是有日子沒見了,快過年了,大家也走動走動。”

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我的孩子,母後她可不知道吧,這事,除了鐵木爾與那大夫我不想再有第四個人知道。

本來是自己早就要去拜見她的,而且圖爾丹也答應了,卻因為我惦記著我娘而沒有精神才拖了又拖,如今既然母後已經親自召見了,少不得我就去坐一坐,話話家常,也讓自己的天地裏多一點家的氣息吧,我笑看著若清道:“這是燕兒,是鐵木爾賞給我的丫頭,手腳可真利落,以後你們兩個就姐妹相稱吧。還有太後那就去回個話兒,說我這就去拜見她老人家。”

要見太後,我總要好好打扮一下,穿了正式的衣裝前去拜訪才是。

我由著侍女們侍候著,一件件的裏衣換好了,再上了胭脂,塗了腮紅,畫著眉,侍女的手卻是不自然的停在了我額前的傷疤處,我一笑:“不打緊的,我係了絲巾就是了。”總不想讓母後擔心我,從前那一切就當是一場惡夢,夢醒了,其實天還是藍的,陽光也還是如初的溫暖。

“王妃,要穿哪一件呢?”我麵前,紫的,紅的,青的,粉的,各色的蒙古袍擺在眼前,去見母後我總不能再穿著我大周的服飾了。

我看了一看,隨手扯了一件暗青的抓在身上比了一比,“就這件吧。”穿得太豔麗總是不妥,必竟這巴魯刺的人都知道其其格的命已是今不保夕,我太過招搖也總是不好。

燕兒乖巧的說道:“王妃這衣袍可是太過素淨了些。”一邊說著卻還是一邊為我穿戴整齊了,就連那帽子也幫我戴好了。

“燕兒,才來了這麼幾日,可是你看你對這裏的生活習慣已經熟悉了呢。”又是多了一份喜歡,在這落軒閣裏多了一個大周的人,就是看著對我總是一份舒坦吧。鐵木爾的心可真是細啊。

“二王爺著人教了我幾天了,再不會,那不是比熊還差了一截。”

我大笑,這話也隻能從她口中說出來,哪裏有笨啊,分明的聰明伶俐了些。隻是她卻還是不懂我的心思,這素淨的衣衫我是固意的要撿著今日來穿的。

“就穿著這一套衣衫吧。”我轉身,“走吧。”

“王妃,是要騎馬還是坐車?”

“騎……”我剛想要說騎馬,這一段日子以來我已經習慣了騎馬,可是隨即我又想到我肚子裏的孩子,騎馬那是有些危險了,我頓了一頓,隨即改口道:“坐車吧。”車裏也暖和,有了身孕的人不宜吃湯藥吃參補之類的東西,這樣冷的天氣可千萬不能讓自己染了風寒,否則為了肚子裏孩子的健康那病會很難醫。

侍女扶著我上了車,坐在馬車上,一個火爐擺在身前,把那冷意也盡數驅盡了,心裏卻是無盡的感慨,寒冷可以以火來驅除,可是人心呢,一旦冷了,是怎樣也焐不暖的。

到了母後的蒙古包,看著天色,我才知道已近正午了,這樣的來了,正是趕上母後用膳的時間,可真是來得太急了些,再晚些錯過了母後的午膳才好啊。

厚厚的羊皮靴子踏在了母後的蒙古包前,門口的侍衛站了一排,可真是排場,早有侍女見了我來就前去通報了,我慢慢的走向母後的蒙古包,心裏卻是一片忐忐,許久未見了,想起上一次見還是我生日的那一天,竟是已經過了這麼些天了,心裏不由得感慨時光的來去匆匆。

侍女掀了簾子,我走進蒙古包,母後果真正在用午膳,我見了忙著行禮拜見,母後卻是親切的拉著我的手坐在她的身邊,“來,雲齊兒,還沒吃吧,就跟著額娘隨便吃些東西。”

我隨意的看著桌子上,撕好的兩盤子烤羊肉,兩大碗的作料擺在桌子正中間,還有奶酪和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