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入口處,看著她與他非常溫馨的一幕,有種倉皇想逃的感覺,似乎是我打擾了她與他的清靜和美好,圖爾丹的發披散在肩頭,零亂不堪,胡子也越發的長了,難道這幾日他一直都未理過嗎?
那女子沉睡的容顏牽引著我的好奇心,讓我一步一步的向他們走去。
此刻,我就站在那蓮花冰案前,我看著那兀自在冬眠的女人,她穿著極華麗的蒙古服飾,一條條的龍鳳繡在領口和袖口還有前襟上,她的發藏在圓頂的帽子裏,可是那不經意間露出的一截卻是白色的,一如那白發的男子一般。
她額頭上的梅花清晰入目,也紅的耀眼,那張絕美的麵容散著淡淡的微笑,嫣紅的唇,小巧的鼻,果然,她與我是那樣的相象,我看著她,除了她的白發,除了她額前的梅花,我與她甚至再也找不出不同之處了。
原來這就是他的其其格。
凝神再仔細看去我才發現她的唇她的麵容似乎是經過了一番著妝的,因為那唇角有些泛白,她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在這冰宮裏將她冰封。
我看向圖爾丹,我想讓他告訴我有關其其格的一切,不知為什麼,見了她,我不再嫉妒也不再心傷了,我很想幫助她,有種讓她醒來的衝動,仿佛她是我的另一個化身。
而其實我才是她的替身。
圖爾丹沉沉的睡著,他的眉輕皺,仿佛在作著惡夢一般。
我的手不自覺的伸向蓮台中那嬌美的容顏,那梅花太是豔麗了。
可是在我的指腹還未觸到那梅花的時候,一聲厲喝驚得我攸然抽回了我的手。
“別動。”這是圖爾丹的聲音,他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我:“雲齊兒,是誰放你進來的。”
我一怔,還沒有從剛剛的恍惚中驚醒,“你……你怎麼醒了。”就是看到他睡了我才敢走進來了的,就隻想看看他看看他的其其格,我不想把他吵醒,更不想讓他知道我曾經來過這裏。
可是如今,他已看到了我,我再也逃不掉了。
“說,是誰放你進來的。”他的語氣更加的冷厲了,那種冷有種懾人的感覺,讓我有些恐慌。仿佛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般。
我唯唯呐呐的說道:“沒有誰,是我自己進來的。”
他低低的笑,象是怕驚擾了那猶自還在沉睡中的其其格:“你糊說,沒有八爪星這裏根本沒有可能進來。你說,到底是誰放你進來的。”
我想起懷裏那隻八爪形的銀器,圖爾丹說的就是它吧,那是那白發男人送給我的,我迎視著他,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平和,我沒有做錯過什麼事,我沒有必要怕他什麼,“我不知道。”我的確不知道那白發男人姓什麼叫什麼,所以我也無法回答圖爾丹的問題。
“你怎麼進來的你不知道嗎?”他的語氣有種火山欲噴發的感覺。
我從懷裏掏出那個他口中所說的八爪星,“喏,就是這個了,我放下去,那山石就移開了。”
乍一看到這八爪星,他一個箭步的衝過來,一把從我手中奪去道:“你說,這個八爪星是誰給你的。”
“我……我不認識。”
“哈哈哈,你不認識,你不認識的人他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你嗎?原來你連雪山狐君也認得。”說話間他的臉色變了又變,仿佛那八爪星上有著什麼一般。
“雪山狐君,他是誰?”難道就是那個白發的男人嗎?
“休想在騙我,你們就是要讓她死,是不是?”他忽地扯住我的衣領,憤怒的向我吼道。
“她……她為什麼要躺在這裏。”我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又如何想要置她與死地呢。
“她的真氣已經氣若遊絲了,你這個女人,你跑進來,你害死她了。”他說著忽而又轉回身去仔細的看著那躺在冰案上的女人。
“我沒有想要害她。”我有些氣憤了,我不過是好奇心作崇罷了,我想知道圖爾丹到底有多愛她。
“還說你沒有要害她,怪不得剛剛我就在你的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原來這八爪星上已經被你下了毒。”他看看我再看看其其格,眼裏突然滿是驚慌,她果真就是他心裏最重要的女人。
而我,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
“我真的沒有要害她。”許多事好象愈是要說清楚就愈是無法說清楚,如果那八爪星上有毒,那也不是我下的,那毒它絕對是白發男人所下。
“如果她真的有什麼事,我就拿你的命來換她的命。”圖爾丹定定的看著我,我看得出他眼裏那種恨不得殺死我的衝動。
我無言的看著他,腦子裏卻在反複思量著他的每一句話。
那個雪山狐君,也就是那個白發的公子,他是固意讓我來這冰宮,固意借助我來間接的害死其其格嗎?
可是那八爪星明明是他給我的,這裏他想來便來,他的武功又是那般的好,要殺其其格他是易如反掌,又何必來借助於我的手呢。而這毒既然可以傷了其其格,就也有可能傷了我與圖爾丹啊,可是沒有,我與圖爾丹還是好好的沒有一絲中毒的跡象。隻有那冰案上的其其格麵上越來越是慘白。
心裏茫然了,我真的不明白更不清楚這其中的關係了。
我隻知道圖爾丹現在恨不得要殺死我。
他在看著他的其其格,一眼不眨的,他已然再不理會我,他的眸中是飽含的深情,甚至有些淚意,他怕她真的死去嗎?我從未看過圖爾丹哭泣過,他的淚意讓我驚呆,讓我不可思議。
這女人,他怕是愛慘了她吧。
是的,一定是的。我看著他與她仿佛是遙遠的一道夢幻。此一刻,是我該退場的時候了。是我擾了他與她的美夢,我是劊子手,我是一個該死的人。
我要逃離這裏,逃得遠遠的最好。
可是,我還沒有走出那轉彎的地方,我身後一股淩厲的風聲已至,伴隨著的是我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濃濃的草香味。
他抓住我,就象老鷹抓著小兔子一樣,我被他提在半空中,我與他重新又向那蓮花冰案前而去。
“撲通”一聲,我被圖爾丹狠狠的摔在地上。
腿上一陣赤痛,我無聲,忍著淚意,心已裂成片片。
“她要死了,我就要你來陪葬。”圖爾丹一字一頓的向我說道。
“她要死了。”我不信,我撫著那冰壁,掙紮著站起來想要看個究竟。
的確,眼前的其其格,麵色從慘白而愈來愈是發青,發更是耀眼的白了,她果真是要死了嗎?
我突然羨慕起她來,即使昏迷不醒,卻依然能夠讓一個男人為她而瘋狂而不顧一切,而我,活生生的又如何,不過是她的替代品罷了。
我腦子裏是圖爾丹的話,我要你來陪葬,這一句話一遍遍一遍遍的飛掠而過,不停的轟響著我的頭。
陪葬。
就陪葬又如何。
含淚而笑,我輕聲道:“我娘,你會照顧她,是不是?”
他看著我半天才聽懂一般,緩緩向著我點頭。
我似不放心般的再次輕聲又問:“我娘,你會照顧她,是不是?”
我看著他點頭了,心裏五味雜陳。如果娘真的到了巴魯刺真的脫離了九夫人的掌控,那麼隻要圖爾丹可以保護她,娘也就安全了。
他不再理我,又是撲倒在案台上,他看著他的其其格,而我會是她陪葬的殉葬品。
一個活生生的雲齊兒,我要陪著她死,陪著她去另外一個我所不知的國度。
好吧。隻要我娘能夠好好的活著,我就再也無憾了,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讓我娘那虔誠理佛之人再被這世間汙濁所染。
我看著圖爾丹,看著其其格,轉身,猛然向著那純潔透明的冰的世界裏狠狠的撞去……
轟然一聲響,頭痛如裂,真想就這樣與這凡世間天人兩隔,從此再無煩惱。
可是沒有,我居然還有些清醒著,我可以感覺到額頭上一片濕冷,有血緩緩的流下,這一刻我痛恨我自己了,我痛恨自己撞得不夠狠不夠重,我這樣更是生不如死。
顫抖著手努力的讓自己的手探入懷中,刀,我還有一把小刀,我就用這把刀結束我的生命,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自己有生的可能。
這世界隻要娘還好好的活著,我就再無留戀。
冰涼的刀尖觸碰到指腹的那一刹那,我沒有猶疑,我攥在手心裏任刀刃劃過肌膚,卻沒有痛的感覺,好冷好冷,這冰宮裏冷得讓我發抖,刀緩緩的移到了胸口,我閉上眼睛向我的心口刺去,讓我還回你的心,從此我不再愛你。
卻在此刻,一片薄冰忽地破空而來,打落了我手中的刀,我懊惱的想要再次拾起那刀,一個冷冷的聲音響在我的身後,“你……你不配陪著她死,你給我滾,滾。”
我笑,怎麼,我連死的自由也沒有了嗎?連老天爺也在嘲笑我,嘲笑我的懦弱了嗎,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活在這世上了。
“我死,與你無關,從此,你不再是我的夫君。”看著那把刀,我好恨啊,連死神也是與我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