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訣抿了抿唇,盯著沈知意,眼神微閃,一時沒有答話。
裴淮景微微側身,隔開了梁子訣的視線,淡淡道:“不知梁小公爺可願意走這一趟,為諸位百姓謀一個安康?”
梁子訣沉吟半晌,方才抬頭對上裴淮景的眼神:“自然可以,隻是如今正是午夜,更深露重,我一介外臣,如何能安然進宮?”
裴淮景徑直抬手,卸下一塊腰牌遞給梁子訣,輕描淡寫道:“這是玄甲軍令牌,如同我親至,小公爺拿著這個,自可以自由出入。”
看著裴淮景手中玄金雕玉的腰牌,梁子訣一時都有些不敢輕易接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裴淮景。
“小裴將軍,這可是敕令天下第一軍玄甲軍的腰牌,你就這般輕易與了我,當真不怕我起了什麼歹意?”
裴淮景卻半點沒有被梁子訣的假設威嚇,他隨意聳了聳肩,“那就看看梁小公爺是否有這般膽量和本事了。”
這話一出,梁子訣收起玩笑的心思,接過裴淮景手中的令牌,朝著裴淮景一拱手:“必定不負所托!”
說完正欲轉身,後頭沈知意卻開了口,朝著梁子訣輕笑一聲:“多謝梁小公爺相救,日後必定親自上門重謝。”
梁子訣腳步一頓,究竟還是快速朝著皇宮趕去。
站著說了半晌話,沈知意身子到底才恢複,這會子腿一軟,整個人歪靠在裴淮景懷中,頭暈目眩不能直立。
裴淮景沉著臉,再開口有些責怪:“你也未免太過不拿自己身子當一回事,重傷方好,就衝進火場,當真是不要命了不是?”
沈知意這會子理虧,隻能小聲道:“那我總不能眼睜睜瞧著那幫人葬身火海……”
裴淮景聲調微冷,“你倒是好意,可又知道別人領不領情?”
聽出了他話裏有話,沈知意卻毫不在意地笑了一聲,“是不是他們又在你麵前搬弄是非了,方才我醒來瞧見那位梁小公爺就覺得不妙。”
想到剛剛洛明珍的嘴臉,裴淮景心中不快,倒是不願意同沈知意再詳細多言了。
沈知意喝光了藥湯,緩過了一陣不痛快,這會子袖子一撩,就走到了王神醫的身側,笑著道:“王神醫我來給你打下手!”
王神醫登時變了臉色,連忙擺手,一邊看著裴淮景的臉色,一邊連連拒絕:“使不得使不得!沈姑娘你自己身子都未曾恢複,怎麼好再這般操勞?”
沈知意卻根本不聽,已經幹脆伸手開始幫王神醫準備銀針,藥囊,急的王神醫滿頭大汗,沈知意似乎還嫌不夠,扭頭招呼在一邊的裴淮景和林默涵。
“默涵你也來幫忙,磨藥煮藥總會吧?”
又扭著身子喊裴淮景:“淮景,你還要去外頭施救嗎?”
裴淮景搖了搖頭,也幹脆地拆了臂縛,上手就開始幫忙搬東西:“這會衙門已經來了,京護營也已經救了,我去了反而添亂。”
沈知意聽出了話外之音,衙門,京護營都是各為其主,裴淮景雖是外頭人員,官職上卻死死壓了他們一頭,若是摻和在裏頭,反而不知道聽誰的,加上裏頭還有一個五皇子,身份尷尬,去了倒是給自己惹麻煩了。
她也不再問,開始幫著王神醫醫治傷員,給人包紮傷口,配藥熬製,隻是不敢再跟之前一般再次施展金針之術,她在百姓中沒有什麼威望,看著年紀又小,自然不得信任,貿貿然強行幫助百姓施救,反倒讓他們內心不安。
傷民源源不斷,即便沈知意幾人投入幫助,還是杯水車薪,眼見著天色漸漸發白,地上還是癱著一地的災民,沒有半點好轉的跡象。
沈知意喘了口氣,把配好的藥遞給裴淮景研磨,趁著四下無人,低聲問道:“那名女子,怎麼處理的?”
裴淮景磨藥的動作一頓,輕輕搖了搖頭:“太亂了,無人知道,我原想趁空回去看一趟,隻是一夜兵荒馬亂,等到我過去的時候,早就沒了蹤跡。”
“我憂心是在方才的動亂裏,被人推搡到河裏也未可知。”
“不可能!”
沈知意一口否認,她靜靜瞧著裴淮景,用氣聲道:“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有人想讓所有人看到她的死,她怎麼可能死的沒有價值?”
裴淮景眼睛一睜,隨即又染上了一絲冷意:“若是沒有背後推手,想來她一個弱女子根本也不可能一個人登上城牆,況且還有那個神秘的黑衣人……”
他搗藥的動作用了些力氣,聲音也有些沉悶:“此事一出,朝堂局勢怕又是一番動蕩,偏生挑在這個時候。”
沈知意看著他臉上不掩飾的愁容,心裏竟有些悶悶的鈍痛。
即便以她已經經曆過一遭的過去來看,仍舊無法預知未來的一切,今日之後屬實在她預料之外,別說她這般已經知道結局的人內心慌張,想來裴淮景這種對未來一切還未可知的,更是不安。
太子之爭,她隻依稀記得是明年春末顯露出了端倪,可如今看來,似是在很久之前就早早埋下了伏筆,隻等著請君入甕。
她下意識伸手覆在裴淮景手背,輕聲道:“我不會讓你孤身一人。”
裴淮景一怔,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開口,外頭陡然一陣響馬鳴蹄,景天驚喜的聲音傳來:“太醫來了!咱們有人手了!”
沈知意與裴淮景立時擱下手中活計,齊齊走到外頭,就看到外頭滿滿當當五輛車架,太醫院一幫老頭,正被藥童扶著,顫顫巍巍走下馬車,當頭梁子訣側身下馬,摘下腰牌往裴淮景手中一丟,被裴淮景抬手抓住。
“怎麼樣,我梁小爺也不是吃素的!”
裴淮景重又佩戴好腰牌,正欲開口,突然瞥見太醫院的車架後還有一架馬車,隻一個車梁便能瞧出華貴不凡,他臉色微變。
就瞧見那車簾撩起,裏頭走出一位華貴不凡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