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的寒風吹的木門窸窣作響，房中寂靜片刻，直到屋中的炭盆發出劈啪的聲音，謝湛審視的眼色漸漸染上一絲笑意。
“沈姑娘，那日你三番四次阻攔本宮，不允許本宮搜查廂房，正是因為窩藏罪犯，怕本宮搜查到證據是嗎？”
裴淮景長眉皺起，看著沈知意垂眸半晌未吭聲，忍不住出聲道：“謝湛，你的證據呢？一句可有可無的人言，就是你在這逼問知意的理由？”
裴淮景向來進退有度，即便自小跟太子，五皇子一起長大，也極少直呼其名，如今顯然已經觸動他的逆鱗
謝湛嘴角劃出一個帶著冷意的弧度，堅持地盯著沈知意。“是嗎，沈姑娘，你隻需回答本宮，是或不是！”
“不是！”
沈知意抬眸對上謝湛深不見底的眸色，眸中皆是坦然，“空明師父收拾完房間，我已經到了房中，同他告別之後，我也根本未曾見過什麼神秘人。”
“若是殿下不信，我拿我性命起誓，如有半句謊言，隻管叫我所托非人，困於宅院，被百般磋磨致死！”
裴淮景眼神一縮，衝口而出：“你少胡說！”
沈知意卻毫無所謂，左右她前世就是這個下場，倒不在意什麼誓言了。
頓了頓，沈知意垂下眼眸，清透的臉頰透著些許蒼白，“隻求殿下莫要再拿此事造謠，女子的清白尤為重要。”
昭陽長公主向來看不得沈知意受委屈，陡然冷了臉色，“謝湛，你給我適可而止！這些年在太學讀的聖賢書，是都到狗肚子裏去了，你如此羞辱逼問本宮的兒媳，是為何意？”
雖然昭陽言辭中並未疾言厲色，可沉下來的聲音，卻讓謝湛一震。
“姑姑，侄子並無此意。”謝湛立刻拱手認錯，且轉向沈知意，“沈姑娘，我並無羞辱你之意，隻因此案有諸多疑點，得罪了。”
原本低著頭的沈知意，聞言神色微動，指尖在袖中收攏，眸色複雜片刻，遂匿了神色。
這是決意將沈知意劃為他們公主府的人，謝湛不想觸長公主和裴淮景的黴頭，語調也隨之軟了下來，“此事是我思慮不周，小裴將軍多擔待。”
吃了暗虧的謝湛告辭離開，昭陽臉色才好了幾分，她拉著沈知意的手，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頰，“好孩子，你不用怕，有我和景兒護著你，沒人敢動你！”
“多謝長公主。”沈知意微微翹起唇角笑了笑，“那小師父的死，怎麼說同我也有幾分關係，我……”
“同你有何關係，時也命也，你不必為此自責。”昭陽安慰了沈知意幾句，抬眼給了裴淮景一個眼色，“行了，本宮不打擾你們二人說話了。”
“長公主慢走。”
沈知意行禮起身，待長公主離開後，她才回到裴淮景床榻旁，”你好好歇息，我先回去了。”
裴淮景下意識扯了一把身前人的手臂，對上沈知意疑惑的眼神，他別扭地別開眼，“你急什麼？就這麼急匆匆走……”
“我要去藥房呀！”
沈知意歎了口氣，幹脆坐在裴淮景床畔：“你傷本就餘毒未清，我的血隻能暫時壓製，看著太醫院那幫子老古董，好像一無所知的樣子，我總歸不放心，還是親自配藥來得好。”
她伸手輕輕戳了戳裴淮景的傷口，突然歪著頭笑了一聲：“舍不得我走？”
“不是！”
裴淮景脫口而出，又懊悔地搖了搖頭，半晌方才別別扭扭對上沈知意看透一切的眼色，慢吞吞道：“左右我閑著也是閑著，我陪你一起去藥房。”
來到藥房中，沈知意對著藥櫃裏的藥翻找起來，裴淮景倚靠在門口處，目光隨著沈知意的背影而動。
挑選好藥材，沈知意轉身找筆想寫配方，抬眸看到未曾離開的裴淮景，輕笑一聲：“好好的傷不養，非要在我這當門神。”
裴淮景靠著門框，有些倔勁上頭，“又不是什麼要命的傷……再說了，我樂意！”
悄然勾了勾唇角，沈知意拿筆寫起藥方，藥方將將要寫完之時，她下意識抬眸看向裴淮景的方向。
裴淮景正垂著眼眸，百無聊賴的將一隻毛筆放在指尖轉著，濃密的睫羽低垂，攏在臉頰處，罩上一層了陰影。
或許那晚遇上空明的事，應當同他說清楚。
“小裴將軍，我……”
裴淮景手上的動作頓住，抬頭看向沈知意。
在裴淮景的目光向來看來之時，沈知意想說的話卻梗在了喉間，她無法確定裴淮景在聽了她的話之後是何反應。
倘若是弄巧成拙，她先前所做的一切也全都白費了，此番也同樣不能冒險。
“嗯……什麼？”
裴淮景瞧得出沈知意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勁，皺了皺眉：“你有心事？”
沈知意用筆杆抵了抵下巴，低頭向裴淮景湊近了些，“我隻是……”
雙眸和沈知意清澈的眼眸對上，裴淮景呼吸一滯，遲鈍的想要移開和麵前女子對上的視線。
卻又聽得沈知意清越的聲音響起，“十分擔憂小裴將軍再這麼跟我在這耽誤下去，我怕是一下午都配不好藥了！”
她聲調極高，陡然再裴淮景耳畔響起，嚇得裴淮景一個激靈，等到反應過來，又無奈笑著看向沈知意，眼裏說不出的寵溺與歡喜。
“你怎麼……”
沈知意歪著腦袋一笑：“我怎麼了，我說錯了嗎？小裴將軍，你可真粘人。”
這話叫裴淮景渾身一僵，臉頰爬上一縷緋紅，支支吾吾開口，“我……我才沒有，那你在這配著，我出去就是了！”
即便是裴淮景背過身，耳朵上的那抹緋紅也沒能騙的了沈知意，他快步走了出去，沒注意到櫃台中執筆偷笑的人。
將藥方最後一筆添好，沈知意將藥方拿起走到藥房外，“藥方已經置換，我抄寫了三份，一份小裴將軍你留下，另一份交給府中的下人替你煎藥所用，最後一份就留在我這裏。”
接過沈知意手中的藥方，裴淮景嗯了一聲，似乎還有些別扭的不敢看沈知意的臉。
“對了。”
回去的路上沈知意先行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明日，我想出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