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我房間尋我,太子當時正與我商議刺客一事,門口親衛是太子的人,所以才會攔你,不是我……”
“不用解釋了,我不在意。”
沈知意轉過身,靜靜瞧著裴淮景,她眼尾殷紅,瞧人的時候微微上挑,隻覺得萬千星輝都在她眼底揉碎。
裴淮景原本一通解釋,霎時停在嘴邊,再也說不出口。
沈知意頓了頓,還是慢慢開口:“之前我在鎮國寺的時候,鎮寺至寶被人盜竊,當時正好遇到五皇子搜查,據聞應當是戎夷人下的手。京護營擔心事情鬧大,震動人心,鎮國寺如今被封鎖著,隻有幾位核心人物才知道消息,想來與今日太子被刺可能有些關聯。”
裴淮景神色陡然一變,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沉了下去:“戎夷竟有本事潛入鎮國寺,看來京中勢力早已不容小覷。”
沈知意點了點頭,瞥了一眼裴淮景的傷勢:“用在你身上的這位毒藥並不多見,霧草本就極難成活,成熟期更是要人的血肉喂養,這般高的代價來刺殺,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
裴淮景臉色沉了下來,顯然是心中已有了盤算,轉頭看著沈知意認真道:“此事事關太子安危,怕是還要辛苦你再跟太子仔細說說裏頭細節。”
頓了頓,他突然反應過來:“你方才去找我和太子就是專程為了告訴我們這些消息嗎?”
沈知意淡淡別開眼:“不重要,此事你代為轉告就好,太子若是真想知道其中細節,到時再說吧,我乏了。”
她抬手揉了揉額角,站立太久,加上方才又吹了風,她眼前一陣一陣發黑,隻覺得下一瞬就要暈過去。
裴淮景滿心都是剛剛竟然把沈知意關在外頭,正自責不已,未曾察覺沈知意的不適,還想再勸:“此事關係重大,最好還是你能親自跟太子說一聲……”
“淮景,沈姑娘還在嗎,你先把藥喝了再說!”
年年的聲音陡然在門外響起,裴淮景這才想起自己不管不顧扔下藥碗就衝過來找沈知意,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身側的沈知意,卻驀地發現沈知意揉著額角,身子都有些搖晃了起來。
外頭聽不到裏頭的額動靜,謝胤等的有些不耐,看著站在門口不敢跟自己對視,卻堅定守著門的翠微,忍不住催促。
“你本就重傷未愈,刺客一事又事關重大,什麼事值得你中途專程跑出來說,趕緊出來喝藥!沈小姐這麼大一個人,自己知道分寸。”
這話說得已然有些不中聽,落到如今沈知意耳中卻猶如左耳進右耳出,她拚命忍住眩暈,勉強朝著裴淮景一字一頓道:“你快出去吧,我……沒事……”
話未說完,她身子一軟直直往地上栽去,裴淮景陡然變了臉色,一步上前攬住沈知意的細腰,把她緊緊摟在懷中。
外頭謝胤實在等的不耐煩,瞪了翠微一眼,到底太子威懾,翠微哪裏敢再攔,隻能眼睜睜瞧著謝胤猛地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正是裴淮景整個人攏住懷中沈知意。
謝胤舌頭一結,怔怔地盯著裴淮景:“你這是……怎麼……”
年年眼裏飛快劃過一抹怨毒,隨即眼裏浮上擔憂,“沈姑娘怎麼了?怎麼又暈過去了?”
裴淮景沒有回答,忍著肩膀傷痛,一把打橫抱起沈知意。
年年登時驚呼:“淮景,你的傷!”
裴淮景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把沈知意安頓到床上,拉扯間才看見沈知意長袖下掩蓋的紗布,已經滲出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他登時變了臉色,轉頭朝著翠微道:“去找我二伯母要繃帶,還有最好的傷藥來,知意傷口又開了。”
翠微不敢怠慢,連忙應聲跑了出去。
裴淮景婆娑著沈知意的手掌,抬頭看著沈知意的恬靜的睡顏,這才看到她另一邊側臉上還未褪下去的掌印,一瞬怔忪。
陡然想到剛剛柳如煙告訴自己,沈知意若是回去晚了便要受罰,她也說撞到二叔手中,要被做文章。
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與自責猛地湧上心頭,她在家中受盡委屈,正是因此相信自己才會這般決絕地來到自己家,然而如今自己一派作為卻傷的她寧願回府。
年年看著裴淮景發怔,忍不住上手搭在裴淮景傷口:“你剛剛動作那般大,別又扯到了傷口,待會讓太醫重新給你看看吧!”
“不必。”
裴淮景不動聲色地側開身子,淡淡道:“關於刺客一事我心中已有些眉目,待會我就知會家父,讓他親自去查探,太子你在外逗留太久,恐再惹歹人覬覦,今日之事聖上和皇後知道了肯定十分擔憂,你還是先回宮吧。”
謝胤一愣,他還甚少聽過裴淮景與他說話這般冷淡,皺了皺眉道:“我不是說了嗎,這件事我不想讓父皇插手,我們自己查,剛剛不是已經理出一個大概了嗎,你非要為了一個女子幹擾正事……”
“知意是我妻子,為了救我弄得自己元氣大傷,於情於理,我都不該在這個時候棄她不顧。”
裴淮景轉頭看著謝胤,靜靜道:“況且刺客一事,如今能知曉的信息都已經梳理的差不多,再說也說不出眉目,與其無頭蒼蠅一般亂猜,不如還是把事情交給大理寺,他們精於探案,比我們能查探的更多。”
謝胤連番被駁,那點子從小被嬌養的脾氣全都湧了上來,哪裏還肯好聲好氣跟裴淮景說話?
登時袖子一甩,冷笑道:“為了女人無心正事的到底是誰?你不查,本宮自去查探!”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隻留下年年有些慌亂地看了看門,又轉頭看著裴淮景擔心道:“淮景,胤哥哥也是為了你好,你先把自己傷勢處理好,你中過毒,情況比沈姑娘嚴重多了!”
裴淮景點了點頭,意有所指道:“我心中有數,太子大約在門口等你,不要讓他等急了。”
年年一怔,愣愣盯了裴淮景半晌,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閉了閉眼掩住湧上的水色,扭頭跑出房間。
裴淮景伸手撫了撫沈知意的發絲,輕聲道:“都是我不好,說要保護你,卻總叫你因為我委屈。”
他垂眸盯著沈知意受傷的手腕全神貫注,未曾瞧見沈知意嘴角在角落輕輕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