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是故意的

死寂般的寂靜在兩人之間遊蕩。

少女單薄的身形籠罩在紗裙之中,被寒風吹得愈發蕭瑟,仿若天地之間,隻有她煢煢孑立。

裴淮景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質問,又忍不住開口:“隻是隨口一問,若是你不想說……”

“是,我是故意的。”

沈知意突然出聲,她抬起頭坦然地看向裴淮景:“他開始抓我的時候被我掙紮開了,後來他又纏上來,是聽到你聲音的時候,我沒有再反抗。”

她頓了頓,輕聲道:“因為我知道你會救我,你來了,我就很安心。”

裴淮景皺了皺眉,還是忍不住聲音裏的怒意:“若是他要取你性命怎麼辦?你太過輕率了,但凡他是一個刺客,即便我武功再高……”

到底沒忍心說下去,裴淮景看著沈知意的眼神滿是不認同。

沈知意輕笑一聲:“他抱住我的時候,我就猜到又是我那個繼母的把戲,所以我得讓你親眼看見。今日我尚且解釋得清,總有你不在的時候,若是有什麼流言蜚語傳到你耳中,與其蒼白地解釋,不如讓你親眼看看我的處境。”

裴淮景一怔,怎麼也沒想到沈知意心裏竟是這般想法,一時萬千言語到了嘴邊都難以開口。

沈知意問道:“方才廂房外,是不是有哪位方丈沙彌尋你幫忙?”

裴淮景愣愣地點了點頭:“是有一位小沙彌搬運佛像時被砸到了胸膛,向我求救,我幫他挪開再回來就沒看見你的人影……”

他霎時頓住話頭,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知意:“這也是你繼母安排的?”

“你沒看見恒正對她那個巴結樣,安排一個小沙彌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沈知意蹲身撿起地上的匕首,抽出帕子仔細擦幹淨上頭的灰塵,重又遞給裴淮景:“你說得對,今日一切不過是我做戲給你看,我有能力自保,不需要這把匕首。”

“我我沒有說你做戲……”

裴淮景慌得舌頭打結,懊惱地恨不能給方才口出狂言的自己狠狠一個巴掌,“我隻是,隻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有時候要拒絕我,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

沈知意拉過裴淮景的大手,把匕首放進他的掌心,忍不住婆娑了一瞬裴淮景掌心上細碎的疤痕,輕聲道:“我知道,我不在意。”

她把裴淮景手指合攏,抬頭看著裴淮景笑得眉眼彎彎:“小將軍沙場浴血奮戰,九死一生的,肯定比我更需要這個匕首,若是我當真需要,自己去打一把不就行了!”

語調上揚,又恢複到之前少女俏皮的模樣,但裴淮景頭一回覺得自己好像能感知到一絲沈知意情緒裏的別扭。

他正想開口,突然耳朵一動,湊到沈知意耳邊低聲道:“你繼母他們來了!”

沈知意眼神一變,聲音低低道:“她肯定要帶人來看我出醜!”

果不其然,下一秒嘈雜的人聲就傳了過來:“我方才瞧見沈大小姐往這邊去了,怎麼這會不見人了?”

“這孩子,大家都等著她去正殿許願心呢,這會找不到人,可是要急死我了!”

“國公夫人別急,是不是累著了到哪個廂房歇息了也未可知?”

“一間一間廂房仔細搜,別漏了哪一間,總能找到大小姐的。”

眼見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沈知意抬眸瞧了裴淮景一眼,不等她開口,裴淮景便福至心靈,摟住她的腰肢,足下一點,飛身上了房頂。

兩人站在屋簷上,看著底下一群人宛如搜查犯人一般,一間一間房子仔仔細細翻查,深怕錯過一個角落。

沈知意湊到裴淮景耳邊,輕聲道:“你說我這個繼母是不是瘋了,在寺廟這等清淨之地壞了我的名聲,日後她女兒也別想嫁好人家了。”

裴淮景此刻心中還在因著方才的事,又悔又亂,他看著少女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下頭熱鬧,嬌軟的身子因為恐高而緊緊貼著自己,發絲掀起的時候,隻能看到她聚精會神時有些發紅的耳垂,被少女柔軟清冷的香氣環繞在鼻尖,一瞬間腦中雜念屏退,隻留下沈知意一人。

這就是他未來的夫人,他即將過門的妻子,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地出現在裴淮景的腦海。

沈知意半點未曾察覺,仍舊在自顧自小聲跟裴淮景嘀咕:“虧這恒正還是一個高僧呢,怎麼跟著我繼母幹這種缺德事!”

綿綿絮語讓裴淮景頭腦一熱,把之前銘刻於心的禮教,男女大防拋在腦後,靠近沈知意耳朵同她咬耳朵。

“你若是想給他一個教訓,我可以幫你,鎮國寺大住持是我爺爺世交,當初幫我受戒,這份麵子還是給的。”

男子熾熱的氣息猝不及防撲在沈知意耳朵,燙得她一個激靈,耳垂霎時通紅。

裴淮景看著原本白玉一般的耳朵,瞬間紅的滴血,耳垂宛如朱紅的玫瑰花瓣一般,愈發嬌豔欲滴,心裏更是喜歡。

故意湊到沈知意耳邊低聲道:“沈小姐,可有什麼好主意?”

高處屋簷,躲著底下虎視眈眈的人群,沈知意被圈住纖腰,一時無路可逃,隻能掩耳盜鈴地轉過頭,露出漫到脖頸的鮮紅。

江晚吟眼見就要查到跟方正安約定好的房間,心裏愈發雀躍,故意大聲喊道:“這間廂房好像有人!知意,知意你在裏麵嗎?”

邊高喊著吸引人注意,邊推開門,一打開,就看到一個衣衫淩亂的男人龜縮在床下。

江晚吟立刻捂住眼睛大喊:“怎麼會有男人?知意怎麼跟陌生男子在一間房?”

眾人俱是一驚,一齊湧上來,擠在門口往廂房裏麵瞧,有眼尖的立刻認出男人的身份,不由高聲喊道:“這不是方家那個登徒子嗎?聽說他經常欺侮良家婦女!”

“對,就是他,慘遭他毒手的少女數不清!”

江晚吟眼珠子一轉,瞬間哭出聲:“混賬!你這畜生竟然對知意做出這種事,我們國公府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她正哭的起勁,突然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

“繼母是在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