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門，沈知意便瞧見主廳燈火通明，裏頭人影攢動，顯然是正等著她回來。
她冷笑了一聲，當作不知道一般，扭身就要往自己房間走，卻被門口管家先一步攔住：“大小姐，老爺叫您去前廳敘話！”
沈知意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明早吧，今兒乏了。”
才說完，前廳陡然發出一聲暴怒的吼聲：“連父親的命令都敢違逆，正當自己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是嗎？”
沈嶺怒氣衝衝地衝出門，後頭還跟著正在抹淚的江晚吟和滿臉怨氣的沈雨涵，三人一齊站在院子裏盯著沈知意，不像什麼家庭聚會，倒像是刑部在審訊犯人。
“前些日子剛剛招搖過市，今日又深夜坐車回府，你到底有沒有半點羞恥心啊？知不知道京城裏有關你的傳言有多難聽，你怎麼還能這般不要臉麵？”
江晚吟哭的聲音還有些嘶啞：“知意，今兒個小姨也要說些不好聽的了，你到底待字閨中，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跟裴公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聘則為妻，奔為妾，你沒過門，怎麼可以這般上趕著倒貼人家男兒郎？”
她說著眼睛又紅了一圈，眼見著要落下淚來，沈雨涵在一旁拿著帕子幫她拭淚，聲音也委屈得很：“我知道姐姐嫉恨這些年自己留在鄉下，我倒是在府上享了清福，你若是心裏又不快，衝著我來就好，何必要給娘親沒臉呢？”
沈知意眯了眯眼，看著沈嶺的表情，和這對娘倆的說辭，心裏明白今日跟裴淮景在禦花園相見之事，大概是被歪曲的不能更難聽了……
“家醜不可外揚，這也就罷了，禦花園是什麼地方，那可是達官顯貴皆在的大場子，你不好好的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費著心思勾引男人，你母親好心提醒你，還要被你辱罵，我怎麼養出你這種女兒？”
果然！
沈知意看著沈嶺氣到頭頂冒煙，眼睛恨不得瞪得出框，抬手揉了揉眼，隨口道：“罵完了嗎？罵完了我要回去睡了。”
說完扶著翠微轉身就要離開，沈嶺氣急敗壞朝著沈知意破口大罵：“不知廉恥的東西，跟你那個不值錢的娘一個德行！”
沈知意猛地扭頭，死死盯著沈嶺：“你再說一遍！”
她向來漫不經心的眸子陡然斂起神色，死死叮囑人的時候，宛如被暗夜中一隻猛獸纏縛住，看的沈嶺心中又怕又恨。
他聲音陡然拔高，聽著有一股滲人的狠意：“我說錯了嗎？當年不就是你娘非要嫁給我，不然我會娶她這麼一個不受寵的嫡女嗎，我沈家家教森嚴，若不是你娘胎裏帶來的賤種性子，沈家門楣是絕不可能出這種玩意兒！”
“家教森嚴？”沈知意突然大笑一聲：“家教森嚴就養出了你這麼一個拋妻棄子，忘恩負義的不肖子孫嗎？是你今日非要跟我撕破臉，那咱們也沒必要在這裏裝什麼父慈子孝！”
“先說說你怎麼趁著原配重病，把小姨子搞上床，哦不對，應該是原配剛過門，就把小姨子養在外麵當外室，還能堂而皇之的娶回來當續弦！聘則為妻，奔為妾，那連個妾的名分都沒有的是什麼，妓子嗎？”
“混賬，住嘴！”沈嶺衝上前就要抬起手就要扇沈知意一巴掌，卻被她恨意凝成實質的眼神一瞪，霎時愣在原地。
“你應當知道，是裴淮景送我回府，聽馬蹄聲還沒走，想讓我大聲喊他進來，瞧瞧咱們這鍾鳴鼎食之家，是如何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嗎？
沈知意眼看著沈嶺的臉色愈來愈難堪，隻能把自己心頭的怒意狠狠咽進去。
她方才轉頭看向正欲開口的江晚吟，聲音透著一股咄咄逼人：“從進府到現在，你哪一天不在給我想法子使絆子，是不是當真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全天下隻有我這個傻子父親看不出是嗎？”
江晚吟臉色一白，瞪著沈知意一時都忘記收回眼裏的怨毒。
“你跟你女兒存的什麼心思，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變著花樣想叫裴淮景注意到，有本事就別打著我的名頭，能搶走這樁婚事，就算你有本事！”
沈知意心中堵得很，一氣罵完，隻覺得胸口鬱氣消散了一大半，長長呼出一口氣。
鬧到這般場景，江晚吟臉上那點子秀外慧中再也裝不下去，冷冷盯著沈知意道：“大小姐若是把話說到這份上，就是當真叫人寒心了！我自認對你無甚虧欠，少時待你猶如己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你瞧瞧你可有半點對得起我的教誨？”
“是，我是想讓雨涵頂了你的婚事不假，可我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老爺，為了沈家，平南公爵府貴不可言，京城多少貴女擠破了頭都擠不進去，大小姐你從小在鄉下長大，既不懂規矩，又不受禮儀，日後當了新婦，常常出入宮廷，但凡有些禮儀不周，可是要給咱們整個沈家招來滅頂之災！”
沈知意聽得愈發好笑，這後娘的嘴巴不去說書當真是可惜，一番言論倒是把問題全都推到自己身上，再看旁邊的沈嶺儼然是被自己嬌妻這番深刻的見解感動，眼裏滿是心疼。
沈雨涵也附和道：“是呀！姐姐你當真不懂娘親的良苦用心，自古後宅最難的就是主母，你從未學過如何操持內宅，到了平南公爵府豈不是平添笑話？再說，咱們是姐妹自然是互相拉扯，等我站穩腳跟，必定會讓裴公子納你作良妾，到時候咱們兩姐妹一起把控平南公爵府後院，豈不是一樁美事？”
“我瘋了嗎？放著好好的正妻不做，我去當妾，還是當你夫君的妾？沈雨涵，你是不是天天跟著你娘學勾引男人，學瘋了？”
沈知意看著麵前這和睦的一家三口，隻覺得是莫大的諷刺和恥辱。
她仰天長笑三聲，再低頭時，眼裏有了些淚意：“祖父，真希望您不要在天有靈，若是叫你看見沈家養出這等廢物，當真是死不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