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眯了眯眼,昨日的聚會是李尚書提出來的,為了給楚非歡施加壓力,叫的都是自己的人,楚非歡這意思倒也明了,她確實也有過懷疑,或許血殺堂的人是衝著李氏去的,可是腦海中卻找不到懷疑的人選。
楚非歡漫不經心地掃過她的臉,秋日的陽光懶懶地撒在她的側臉上,天高雲淡,而她一身錦袍,宛若蒼穹下的玉蘭,亭亭玉立,卻又泛著淡淡的清香,撩撥著他的心弦。
從前從未覺得小皇帝生得如此好看。
昨日兩人齊齊摔下,他事先調動內力,這才能毫發無損,而她壓在自己身上,自然也沒有多少損傷,隻是那握著他的手,那貼著他的胸膛的手,卻讓他昨夜徹夜難眠。
除了她,從未有人這樣牽過自己的手。
而現在,他連那少得可憐的溫暖也摧毀了……
楚非歡望著天邊,幾隻不知名的鳥兒飛過,消失在屋簷一角,眸中湧動著完全思緒,最後還是歸於平靜。
“見楚丞相安然無恙,寡人便也放心了。”她站起身來,複而笑道:“若是楚丞相想到了什麼,可別忘了告訴寡人,寡人對那群殺手,也是深惡痛絕呢……”
血殺堂的人,總是讓她想到明月閣,與其說她對血殺堂深惡痛絕,不如說是對明月閣。
很多事情雖然隻是個猜測,但是潛意識還是相信八九不離十了。
她死亡的背後,很有可能就是明月閣在推波助瀾。
若是能從這次的刺殺中順藤摸瓜,找出明月閣潛伏在朝中的人,那倒也是不虧。
墨珩到了夜裏才回來,冷凝的神色在看見青離的時候稍稍緩和。
“皇叔……”青離如歡快的小鳥一樣撲了過來,墨珩眸色柔和,直接將她抱在懷中,朝著桌前走去。
“皇叔可查出來了?”青離圈著他的脖子,歪著腦袋問道。
方才聽白寒提了兩句,說是有了線索,青離倒也十分驚訝,墨珩的辦事效率這麼高,竟然這麼快就有苗頭了。
抱著她在桌前坐下,墨珩頷首,神色卻有些怪異,道:“是國公府的人。”
青離動作一頓,疑惑道:“國公府?”
“上次李明淵之事你可還記得?皆是因為周若依摻了一腳,所以害得方初晴慘死,李明淵被發配軍營,李氏查到了周若依頭上,將她嫁給了於侍郎做填方,周若依懷恨在心,便雇傭殺手,找李氏報仇。”
青離眉頭一蹙,稍稍正坐,道:“國公府如今還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在禦林園內安插刺客?”
“先皇的一位周嬪是國公府的小姐,那位管事姑姑早年還在宮裏的時候便是服侍她的……”
青離盯著他的臉,聲音輕軟道:“皇叔也是不信的吧?”
他眸帶笑意,摸了摸她的腦袋,“既然對方推了國公府出來頂罪,想必也是有所準備的。”
青離心思一動,“皇叔也懷疑明月閣。”
國公府明顯成了明月閣的替罪羔羊,或者說,明月閣隻是背後的推手,而真正出手的是國公府的人。
周若依咽不下這口氣,周國公疼愛女兒,加之之前受了李氏不少氣,自然會鋌而走險。
“放心吧。”墨珩聲音低磁,“國公府既然跟明月閣扯上了關係,便說明國公府內還是有明月閣的人,就算不能一舉捉到明月閣的把柄,便先拿國公府開刀好了。”
青離揉了揉鼻子,甕聲甕氣道:“我討厭明月閣!”
墨珩俯身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我也是。”
青離喜滋滋地又湊過去偷了個香,墨珩好笑地按住她作亂的手,“是不是吃了桂花糕?”
青離眨眨眼,“皇叔不在,中秋宴又不能開,寡人隻能自己找點樂子了。”
墨珩抵著她的額頭,“我帶你去落雲山吧。”
“現在?”她訝異地看著他。
墨珩挑眉,“你若是不願意……”
“那還磨蹭什麼?”青離趕緊拉著他起身,外麵的知夏正將晚膳端進來,那兩人卻跑沒影了。
皓月當空,那一輪明黃的圓月掛在夜空中,月明星稀,隻有幾朵浮遊的烏雲,月下樹影婆娑,燈火明滅,山間風聲輕呼,倒也格外幽靜。
他們離開了禦林園,墨珩帶著她往落雲山上而去,雖說是在半山腰,卻也不低。
青離站在山路上,望著眼前這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在夜色之中,隻有一片昏暗。
當年,蘇白便是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裏的嗎?
夜風吹起她白色的衣袍,青離忽然覺得心裏有些冷。
墨珩捏了捏她的手,聲音沉啞,道:“我們走吧。”
走山路而下,又行了一段距離,他們二人才到了一條林道之中。
青離往回看了一眼,這裏與禦林園已經有了挺遠的距離。
墨珩拉著她在一處停下,這條小路很窄,一側是山壁,一側是山坡,山坡下是茂密的樹林,林道上還有人路過的痕跡,應該是過路的樵夫,或者急著趕路的商人。
“雲堯便是在這裏,發現了那隻短鞘。”
青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一片草叢,無人打理,雜草已經竄得很高了,在秋日裏,也不見凋零枯敗,她閉上雙眼,似乎還能感受到蘇白的急切與絕望。
騎馬疾馳而來,卻在山中遭人伏擊,他雙拳難敵四手,那劍鞘被打落,他的雙手雙腿都被擰斷,無力地癱軟在地,如同砧板上的牛羊,任人宰割……
青離的心頓時亂了,如同被放進了磨盤裏一樣,反複碾磨。
宛若有一隻手死死地攥著她的心,似乎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青離的手腳冰涼,微微發顫。
墨珩握住了她的手,溫熱的大掌包裹著她的手,沒有說話,卻也給了她無聲的安慰。
青離扯了扯嘴角,艱難地揚起一抹笑容,隻是那苦澀之感,卻還是刺痛了他的雙眼。
她走上前,腳步如同千斤重,麵前是一片虛無,卻好像是麵對蘇白的墳墓,心痛至窒息。
蘇白……
她眸中閃著淚光。
我回來了,可是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