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還是打起來了。
第一把火燒到了徽州，以聞琅帶領的西北軍為首，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要求撫州軍將皇帝交出來，同時指揮底下的士兵攻克徽州城。
徽州是京都通往南方的第一道防線，由趙明德親自帶兵抵抗。
在撫州軍營的日子，趙明德脫去曾經的稚氣，已然有了幾分趙老將軍的模樣。
這次打仗，趙明德也是靠自己打敗了其他人才爭取到領兵帶隊的機會。
他對殺了自己父親的太後恨之入骨，自然對聞家人也是恨屋及烏，離開撫州前，趙明德便對紀君卿放話，隻要他在，就絕不會讓太後的走狗踏入南地半步，除非踩著他的屍體過去。
紀君卿那時沉默看了他許久，趙老將軍膝下隻這一子，又因為太後的狠辣手段，整個將軍府都被血洗屠殺，趙家沒有旁支，如今隻剩下趙明德了。
他其實不太願意讓趙明德去冒這個險，如果趙明德出事了，他日即便到了地府，紀君卿也無顏麵見趙老將軍。
但是趙明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對他道：“我若藏在身後，看著無數士兵葬身聞家鐵蹄之下，那我也就不配姓趙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和當年趙老將軍帶兵征討蠻人，將他們驅逐出大康的地界是何其相似。
紀君卿被他說服了，同意了趙明德領兵打頭陣。
聞琅騎在馬上，抬頭看見了站在城樓之上的趙明德，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底下探子來報，說是徽州城戒備森嚴，若要強攻一則需要時間，二則要花費的力氣也不少，問聞琅接下來如何做。
“既然進不去，那就讓他們也別想出來。”聞琅淡淡道。
“將軍是何意？”底下的人沒能理解聞琅的意思。
如今徽州城城門緊閉，裏麵的人本來就出不來，聞琅這說了等於沒說。
聞琅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煩，嫌棄這些人蠢笨，竟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出來。
好在他的心腹時雨明白了聞琅的話，隻是臉色看起來有些猶豫。
“你難道有更好的意見？”聞琅冷冷盯著時雨問。
時雨抿了抿唇，搖頭，“屬下悉聽尊便。”
“那就去準備吧。”聞琅淡淡道。
時雨應了聲，轉身離開了臨時在城外搭建的帳篷。
其他小頭領還在納悶聞琅要時雨去準備什麼，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了。
一桶桶的火油被運送過來，箭矢全部泡在了桶裏麵，白日用草籬笆遮著避免陽光直曬，等到晚上的時候，箭矢就都泡得差不多了。
看到那些火油桶和箭矢，底下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臉色皆是變了變。
本來這就是大康內部自己的戰爭，並非外敵入侵，所以正常來說兩方軍隊交戰即刻，不會發泄到平民百姓身上，畢竟這都是自己國家的人。
可聞琅如今顯然是要將這些跑過火油的箭矢全部射入城中，他這是要燒城裏的百姓。
眾人有些猶豫，可是一對上聞琅冷漠的目光，眾人便隻剩下沉默了。
說到底如今都各自有立場，要怪就怪城內那些百姓倒黴吧。
當夜子時，隨著第一支帶著火苗的箭射上城牆後，緊接著數百支燃燒著火焰的箭也被機械齊齊發射送入城中。
機械發射的箭比人力的射程更廣，挨著城門的民居，在被帶著火油的箭矢射中後，幾乎是頃刻間就燃燒起來。
雖已步入秋季，天氣一天比一天更涼，但近來連日晴朗，一點兒雨都沒下，木質的建築都很幹燥，簡直就是最好的引燃物。
南地再往後退就沒得退了，是以城內許多居民都還沒有撤走。
而且很多老百姓其實也是抱著權利爭鬥不會涉及到他們的念頭，這要是敵國軍隊殺到城下，他們肯定馬上就跑，但到底是自己的士兵，總不會殺自己的百姓吧？
可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麼不講道理，火焰迅速蔓延開，城樓上的士兵自顧不暇，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挨著城樓的民居已經成了火山。
居民在熟睡中被熱醒，醒得快些的，趕緊爬起來往外跑，醒得慢些的，睜開眼就是茫茫火海，還未反應過來這到底是噩夢還是現實，已經燒毀的橫梁落下，他們永遠沒機會知道真相了。
這些百姓死在了對自己人的信任中，火災驚動了更多的百姓，也驚動了趙明德。
當趙明德匆匆趕來時，整個城門附近的民居都快要被燒成焦炭了。
耳邊是死裏逃生的老百姓的哭喊，他們有些人是逃出來了，但他們的親人卻永遠留在了裏麵。
趙明德臉色難看，在此刻之前，他也天真地想著這隻是兩個勢力的對抗，再怎麼樣不至於拿百姓撒氣，又不是攻打敵國。
“聞琅，他怎麼敢？！”趙明德咬牙切齒，立即組織手底下的人救火。
幸好城牆是用石頭做的，不過城樓上的旗幟和鎮守的士兵也都受了傷，被抬下去又換新的人上來。
趙明德黑臉看著四周慘烈的景象，閉了閉眼，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低估了人性之惡。
“收整軍隊，準備作戰。”趙明德對自己的副官說。
副官愣了下，有些猶豫，“可是咱們在城內隻能守，不好攻，現下這樣不好麼？”
大門關著，城外聞琅的士兵進不來，而箭矢終究是有範圍的，剛才是他們沒有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有防備了，吃虧的就是聞琅。
趙明德冷冷看向自己的副官，“他們既然有火油，你猜他為何不直接去燒城門？”
副官一愣，還真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
城門也是木頭做的，雖然中間加了鐵，但如果用火油燒的話，也不是燒不開。
“他從始至終，就沒有想讓城裏的百姓活著。”趙明德幽幽地說。
副官一驚，臉色霎變，終於明白了趙明德為何放棄防守，選擇主動迎戰。
若是在城外迎戰，至少涉及不到城內的百姓，即便他們死了......那樣聞琅就更沒必要再打城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