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麼,不是說隻是暈過去了,又沒說真的死亡。”越王淡淡道。
趙都臉色鬱悶,心裏暗暗吐槽這二者有什麼區別?難不成真要等到徹底涼了才重新認識這件事的嚴重性嗎?
奈何他也隻敢在心裏反駁一下,麵上卻是什麼也不敢說的。
“好了,之前北府疫病那麼嚴重不也沒什麼?”越王說,“不開城是為了百姓好,若是開城讓凶手跑了,毒誰來解?你若真的擔心,倒不如自己親自帶人到處找一找,說不定就把凶手抓到了。”
趙都肯定是不願意自己親自去抓人的,正打算再吩咐手底下的人抓緊尋找通緝犯,就聽越王開了口。
越王看向坐在對麵的紀君卿,笑嗬嗬道:“傳聞康王爺計謀無雙,從前跟隨先帝打仗的時候不但能征善戰,更是會揣摩人心,多次設陣不費一兵一卒就打贏了一場仗,趙大人不如問問康王爺,興許他能給你一些建議呢。”
趙都一愣,下意識看向紀君卿,但很快就明白越王這是拿自己做筏子,實則試探紀君卿。
他聰明地閉上了嘴,不真的跟紀君卿開口,卻也沒有裝作沒聽到離開。
紀君卿回味著口中的香茗,將茶杯放在茶台上。
“越王爺抬舉,你也說了那是先帝在的時候,焉知不是先帝謬讚?”
越王盯著紀君卿瞧了瞧,淡淡道:“聽聞此前月城的疫病是被一個女神醫給治好的,說來也巧,此次通緝的嫌疑人裏,也有一個女人,不知這二人有沒有關聯,康王爺知道嗎?”
紀君卿眉目不動,“哦?竟有這樣巧的事?可惜本王今日才到邙關,對西北府不甚了解,也不清楚這裏的事情,恐怕要讓越王爺失望了。”
越王搖搖頭,“本王倒是不失望,今日本王府中有一暗衛出門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後來別的暗衛回稟說在一條小巷內發現了他的屍體,而在這之前,他曾在本王府中後麵與一疑似女扮男裝的人起過爭執。”
紀君卿仍舊不動如山,任憑越王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盯著自己,麵上沒有露出絲毫情緒。
“那當真是遺憾,想必王爺的暗衛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才會被人滅口吧。”紀君卿道。
不過這次越王卻沒有順著打哈哈,而是道:“康王你說巧不巧,今日你剛到邙關,本王的暗衛就出了事,嘖,這世上當真有這般巧合?”
紀君卿聞言沉默片刻,微微勾唇一笑,“怎麼,越王這話是在懷疑本王?”
越王沒說話,隻是目光炯炯地盯著紀君卿看了許久。
紀君卿坦坦蕩蕩任他看,甚至心情頗好地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越王看到他這樣的做派,眼睛微微眯起來。
當初聞琅告訴他,紀君卿如今孤身一人,曾經最大的助力老趙將軍早已經死在了初春。
縱使有人要站隊紀君卿,所付出的代價也絕不小,更何況如今朝廷被太後掌控,這絕對是一筆虧本的生意。
但是私心裏,越王卻又不免敬佩,紀君卿明知他不懷好意還敢孤身前來,麵對他的質問還能平靜如常,光是這份定力便不可小覷。
“趙大人還站在此處做什麼?難道等著本王去給你擦屁股嗎?”越王看著紀君卿,話卻是對趙都說的。
老實充當柱子的趙都冷不丁被點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越王是在趕自己走。
他心裏鬆了口氣,巴不得離開這是非之地,連忙道:“下官不敢,下官這便去處理,下官先行告退。”
一連說了三個下官,趙都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打發走了趙都,越王又讓周圍的侍衛也都撤下。
紀君卿將他的行為看在眼中,卻什麼也沒問,該喝茶喝茶,剛閉目養神便閉目養神。
“先帝在時,最為看重的便是康王爺。”越王先打開了話頭。
提起先帝,紀君卿眼眸微閃,他沒急著說話,隻等越王繼續說。
越王接著道:“王爺知道為何西北府自先帝離開後便頻頻動蕩,各個都想要自立為王麼?”
自立為王這種話很大逆不道,但越王卻對紀君卿說了出來,顯然是打算要往更深處交流。
紀君卿看著越王,片刻後笑了笑,“本王還以為當初以一人擋萬敵的定安將軍已不複存在,原來是我狹隘了。”
越王聞言哼笑一聲,點點桌麵,“王爺還沒回答我的話。”
紀君卿閉目,須臾睜開雙眼,“天下所有的爭鬥都離不開生存,就好比如今這邙關城內的人,他們鬧著要殺人,鬧著要出城,所求的無非也是生存。”
越王深深看了紀君卿一眼,隨即歎道:“無怪當初先帝重視王爺。”
紀君卿聽聞此話,唇角幾不可見地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卻也什麼都沒說,像是默認了越王的話。
“我生在西北,長在西北,權勢於我而言,隻是工具,但這工具也要用得上才叫工具,就像鋤地得有塊地,若是地都沒了,再好的鋤頭拿在手裏也不過是根棒槌。”
“那麼王爺是想好了?”紀君卿問。
越王眼珠一轉,故意道:“什麼想好沒想好?本王什麼都不知道。”
紀君卿無奈一笑,看著胡子頭發都已經半白的越王,驀地想起多年前先帝親征時,對方麵見先帝的樣子。
一晃多年,先帝已經不在了,越王也老了。
“本王年紀大了,缺乏精力招待,王爺自便吧。”越王道。
紀君卿站起身,對著越王做了一揖。
“多謝王爺。”紀君卿說。
越王擺擺手,“常言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焉知先有水才有舟,還望王爺做好掌舵人。”
紀君卿沉默片刻,應了一個好字,隨即離開了茶室。
他前腳剛走沒多久,後腳就有暗衛悄然出現在越王麵前。
“王爺,那聞將軍留下來的暗衛?”
越王眼神一利,“殺了。”
暗衛應了一聲,悄無聲息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茶室隻剩下越王一人的時候,他幽幽歎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陛下,您當初還是沒看走眼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