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治病救人是一件好事,若是放在其他病症身上,都不必池雲箏操心,自然就會有人傳揚出去。
可是偏偏這女人的病是‘髒病’,連帶著她整個人也是‘髒’的,而現在池雲箏卻要救這樣一個‘髒女人’,這在村民們看來是不可取的。
不過消息還是傳了出去,因為是池雲箏專門讓王嬸傳出去的。
花柳病在這個時代來說確實是無藥可救,以大夫的身份來講,凡是得病的人,池雲箏都可以醫治。
從個人情感來說,她並不同情那些得了花柳病的男子,但她憐惜青樓裏患了花柳病的姑娘,和那些因丈夫出入青樓而被迫傳染的妻子妾室。
所以即便是為了這些無辜的女子,池雲箏也有必要告訴世人花柳病並非絕症,患了花柳病的人也不是隻有一條死路可走。
她不願有女子無奈感染,但若真有人感染了,她希望對方能來找她求救,而不是尋個地方安靜死去或苦苦等死被草席一裹丟到亂葬崗。
是以池雲箏才會讓王嬸把這件事宣揚出去,越多人知曉越好。
王嬸不理解她的做法,這在她看來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救一個得了花柳病的寡婦,還不如救個崴腳老太太名聲來得好。
但池雲箏於她有恩,她答應下來也隻能盡力去辦好這件事。
因著這件事的性質,很輕鬆就傳播了出去,附近十裏八鄉的人都有所聽聞,甚至就連縣城裏也有不少人得知。
在王嬸幫著去宣揚的時候,池雲箏也找到了那婦人。
那婦人姓趙,之前她躲在門後池雲箏沒看清楚她的容貌,也不知年齡幾何,待重新敲開婦人的門,一詢問才知道婦人今年還不到三十。
趙姑娘躲在門後,仍將自己的身影大半藏於陰影之中。
她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池雲箏,啞聲問:“你來做什麼?”
池雲箏麵上蒙了紗巾,倒不是她嫌棄對方,隻是對方有病是事實,她雖願意幫對方治病,但該做的防護也要做好,這也是在保護自己。
她將自己的想法大概說了下,同趙姑娘道:“我借你宣揚我的醫術,作為回報,我幫你把病治好,這個交易你覺得如何?”
趙姑娘神情有些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池雲箏的眼神透著複雜。
“你這樣做很吃虧。”趙姑娘說。
她本來就打算悄悄找池雲箏給自己治病的,池雲箏所謂的交易並不存在,反而因為她的病,極有可能影響到池雲箏的名聲。
“我不覺得吃虧。”池雲箏搖搖頭,“此事宣揚出去,能夠讓更多的人知曉,也就能夠救更多的人,這是一件好事。”
趙姑娘眼神暗了暗,有些恨恨地說:“可那些人值得被救嗎?他們自己管不住自己,還連累自己的妻子,他們該死!”
說完這話後,趙姑娘臉色僵硬了下,飛快看了眼池雲箏。
在這個未嫁從父,已嫁從夫的時代,妻子對丈夫就該是恭敬順從的,哪怕丈夫死了也要繼續對丈夫尊敬,像她這樣直接咒罵自己丈夫該死簡直是大逆不道的行為。
她忐忑不安地瞄著池雲箏,卻沒有為自己找補。
話難聽了些,卻都是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若池雲箏真的因此對她厭惡,不願意給她治療了,她也並不後悔。
她現在唯一後悔的就是明知道丈夫不幹淨,卻因為迫於婦德忍受著讓丈夫和自己發生了關係,若她當時能夠硬氣一點,或者一開始家裏要嫁人的時候她再膽大一點,強行反抗,又何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家裏當初為了讓她嫁人,將那死鬼描述得天上有地下無,仿佛他們真是費盡了心思為她尋得一個好去處,等到她如今出了事,當初強行要她嫁人的家裏人卻誰都不願意待見她,甚至覺得都是她的錯。
她也就是拚著一口氣才沒有吊死自己,反正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是生是死她已然看淡。
“患上這種病的男人確實不值得救。”
趙姑娘本以為池雲箏會不悅,卻沒想到從對方嘴裏聽到了這樣的話,一時愣住。
“但是,那些女子都是無辜的,她們身不由己,所以就算是為了救她們,此事也並不吃虧。”
“你......”趙姑娘眼睛睜大了些,驚愕地看著池雲箏,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池雲箏露出微笑,俏皮地朝她擠了下眼睛,“身為大夫的醫德,我是沒辦法挑選病人的,也就隻能在背後嘀咕兩句,趙姑娘你不會傳出去吧?”
趙姑娘臉頰紅了紅,連忙擺手,“不會不會。”
這種話要是被傳出去了,池雲箏不得被那些自詡清高文人的男人給罵死,她是萬萬不敢傳的。
不過池雲箏的話也讓趙姑娘看池雲箏的眼神多了幾分信任和新奇,她定定看了一會兒池雲箏,確定池雲箏不是在說謊戲耍自己後也做下了決定。
“池大夫,你盡管去做吧,隻要用得上我,你盡管開口。”趙姑娘堅定地說。
“需要你做的事已經做完了,現在你隻需要配合我治療就行。”
趙姑娘嘴巴動了動,很想問這種病真的能治好嗎?畢竟在這之前,即便是皇室的人患了這種病,最後也不過是等死。
曆史上有些王公貴族被記載是得了天花去世的,實際上有好些都是得了花柳病。
隻是這些王公貴族他們要臉麵,事兒敢做卻不敢認,花柳病的症狀和天花有些相似,最後便讓無辜的天花背了鍋。
但話到了嘴邊,還是被趙姑娘給吞了回去。
她也不知為何,明明池雲箏並沒有給她做下什麼保證,隻是輕飄飄一句可以治療了,就和平日裏看個風寒似的,但她就是莫名相信池雲箏一定能把她治好。
要治病首先得了解一下病到什麼程度了,池雲箏並不刻意去管外麵的風聲傳成什麼樣了,她相信消息一傳出去,多的是眼睛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