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全程一直黑著臉,一看就很不高興,就連他那一派的人也隻敢道個別就離開,沒人再這時候去觸他的黴頭。
在他快要離開宮裏時,忽然走來一個小太監,說是皇帝有請。
丞相跟著太監去了禦書房,裏麵的人都被遣走了,隻留下皇帝一個人。
進去時丞相尚且掛著臉,但真正進到屋子裏麵後,他立馬換了副神色。
“陛下。”丞相恭恭敬敬給皇帝行了一禮,臉上再不見剛才的半點兒不悅。
皇帝端坐在龍椅裏,表情看上去很冷靜,也沒有先前在大殿上的慌張害怕。
“丞相不必多禮,坐吧。”皇帝隨手指了個靠近自己的位置。
丞相道謝,隨後在椅子裏坐下。
“今日麻煩丞相了,經此一事,隻怕太後越發視丞相為眼中釘。”
丞相恭謹回答說:“陛下謬讚,這都是臣應該做的,若臣都不站出來反抗一下,說不定太後反而還要懷疑。”
皇帝沉默一瞬,勾唇笑了笑,“她近來疑心是越來越重了,康王雖然遠在千裏之外,給她造成的壓力可不小。”
丞相沒有隨便接話,等到皇帝說完後,才試探性地問:“陛下,那康王那邊,我們要做些什麼嗎?”
皇帝抬了抬頭,目光看向虛空某處,沉吟一陣後說:“如今最能牽製太後的也就一個康王,聞家野心勃勃,若康王真的死了,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
丞相點點頭,看了眼稚氣才脫的皇帝,心裏微微歎了口氣。
當初他一直屬意的女婿就是康王,可惜沒等到康王登基,他也隻能把女兒嫁給皇帝了。
如今木已成舟,他能做的隻有盡力保住皇帝的位置,隻有皇帝安全,他們家族才能跟著安全,皇帝榮光,他們才會繼續榮光。
“臣記得,西北地境三王並立,先帝仙去前幾年,西北便一直頻繁鬧出要自立為王的說法,不過那時先帝尚在,一切都是捕風捉影,如今先帝去了,也不知那裏如今怎樣。”丞相道。
“西北......”皇帝眯了眯眼睛,回想著什麼,“朕沒有記錯的話,康王當初第一次上戰場,參軍的隊伍就是西北軍吧?”
丞相笑笑,“陛下好記性。”
皇帝也笑起來,手指在堪輿圖上一指,“那就讓他去西北吧。”
紀君卿還不知道自己前腳才出水雲城,後腳就已經被算計好去處,他此時正在前往撫州軍軍營的路上,同行的還有池雲箏等人。
“撫州軍是趙老將軍一手建立起來的軍隊,如今他一走,軍營就亂了套,你此去務必要將軍營全麵接手,不負老將軍期望。”
紀君卿騎在馬上,同坐在馬車裏的趙明德說。
趙明德被抓進去的時候沒有受刑,倒是逃出來時撞上了察覺到陷阱趕回來找他算賬的聞琅的人,和聞琅的暗衛交手時不慎受傷,因而其他人都能騎馬,就他必須要乘坐馬車。
道路崎嶇,到處都是石子和坑窪,顛簸起來還不如騎馬。
趙明德從出水雲城開始,已經坐了兩天馬車了,累得他麵如菜色,看紀君卿的馬兒格外眼饞。
至於紀君卿的話,他左耳聽進去,腦子還沒有消化就又從右耳出來了。
紀君卿見此頓了頓,沒有再繼續說,拍馬走到了池雲箏旁邊。
“他還是太年輕了,也不知他能不能做到老將軍那樣。”紀君卿歎了口氣,頗有些苦惱。
趙明德是老將軍唯一的孩子,無論是將軍府為他而犧牲,還是看在老將軍的麵子上,紀君卿都自認為自己有責任讓趙明德成長起來。
“各人有各人的路,他不是你手上的風箏,你總不能拉他一輩子。”池雲箏說。
她往東邊看了眼,道:“也不知鴻雲此時有沒有到清河鎮,我曾經一開始就想把鴻雲送到宋成那兒去,後來以為鴻雲跟著我就行,沒想到兜兜轉轉,她還是要去宋成那兒。”
“娘子是舍不得了?”紀君卿語氣酸溜溜的。
池雲箏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是醋精轉世嗎?連鴻雲的醋你也吃?”
說起來,這次把鴻雲送到宋成那邊去也還是紀君卿提議的呢。
當時池雲箏沒有多想,隻是覺得紀君卿說得有道理,鴻雲跟著他們奔波不易,去宋成那邊更合適些。
但現在池雲箏難免要懷疑一下紀君卿是不是別有私心了,她狐疑地掃了紀君卿兩眼,被紀君卿抓包。
紀君卿歎息一聲,哀怨地看了池雲箏一眼,“娘子,你怎能憑空汙人清白呢?”
“你嗎?”池雲箏笑笑,“那倒也沒有憑空。”
她可太了解紀君卿了,這副茶茶的語氣,絕對是打了小算盤。
不過池雲箏也沒打算和他計較,無論紀君卿開始的目的是什麼,鴻雲留在她身邊確實太危險了,離開是好事。
“說起來,那群人你打算怎麼處理?”池雲箏隱晦地往後麵看了眼。
在趙明德乘坐的馬車身後,還跟了七八個人,做普通家仆打扮。
但和普通家仆不同的是,這群人乍一看不起眼,仔細一看就會有種莫名被盯住的危險。
這種感覺隻有經常做暗衛的人才能夠明白,那些家仆看似沒有什麼變化,實則早已經盯住了看他們的人。
提到那群人,紀君卿也沉默下來。
“他們從前雖為聞家做事,但如今聞琅既然已經拋棄了他們,他們就不算聞家的人了。”紀君卿說。
是的,這幾個做家仆打扮的便是那日醫館起火之後,因為中了池雲箏的迷藥無法動彈,被聞琅拋棄在火場自生自滅的聞家暗衛。
事實上當時無論是池雲箏還是紀君卿,二人都沒有離開,他們不過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看聞琅的反應。
若聞琅把人救走了,他們也不會去阻攔,若聞琅把人拋棄,他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一群人被大火燒死。
即便這群人有罪,池雲箏依然覺得該用律法懲治就用律法,而不是處以私刑,這也是她說服紀君卿把人救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