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雲箏愣住了,她想過很多個理由,比如因為自己是女子啊,又比如因為她是個山村姑娘,沒有家學傳承之類的。
但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因為胎記?
可不得不說,如果真因為胎記質疑她的醫術的話,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池雲箏沉默了,她以前隻在村裏行醫,而且幾乎沒怎麼收費。
免費的嘛,不要白不要,加上她慢慢有了點名聲,村裏人也都自然而然接受了她醫術不錯的事實。
但站在趙明德的角度來說的話,如果一個陌生人,見到她頂著這樣一個胎記都沒治,卻揚言自己醫術很好,質疑好像也是正常的。
而且她這個胎記真的是太顯眼了,放在上河村還好說,反正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但現在出門在外,她和紀君卿又有意隱瞞身份,這個胎記是個非常顯眼的特征,很容易被人記住,的確不怎麼適合隱藏。
池雲箏之前都沒意識到這一點,沒想到這一次趙明德質疑她,倒是讓她誤打誤撞想到了這點。
“你說得對。”隔了好一會兒,池雲箏點了點頭。
趙明德以為她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提著的心終於落下,“那我先收拾櫃台去了,以後我會減少質疑你的次數的。”
池雲箏扯了扯嘴角,“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啊?”
趙明德尷尬地笑笑,腳底一抹油溜了。
池雲箏坐在院子裏,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自己臉上的胎記。
這塊胎記實在太大了,幾乎蓋住了她小半張臉,她敢保證如果有人見了她,很難一下子就忘掉這張臉。
之前池雲箏沒管過,但現在她覺得自己也許是時候把這個胎記去掉了。
她的胎記主要就是色素沉澱,放在現代最便捷的估計是植皮手術,但池雲箏沒法兒給自己動手術,而且這裏也沒有動手術的條件,所以最適合的方法還是藥物治療。
池雲箏給自己配了一些藥,與此同時她的醫館也開業了,為了防止胎記被人記住,池雲箏讓紀君卿給自己打了半張薄如蟬翼的銀麵具,恰好遮住她胎記的部分。
紀君卿剛開始聽到池雲箏說麵具的用途時還有些擔心,“娘子以前從不在乎這個的,為何現在卻在乎起來了?是不是有人在你麵前說了什麼?”
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趙明德,眼神登時犀利起來。
池雲箏沒有否認,不過原因卻不是趙明德,她說了胎記可能會帶來的影響,紀君卿這才放心下來。
他蹲在池雲箏麵前,握著池雲箏的手,仰頭看著她。
“所以娘子覺得隻要把胎記給除掉了,你就不會被太多人記住。”
池雲箏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不然呢?這胎記真的太明顯了,很難不被人記住。”
紀君卿沉默了一會兒,目光仔仔細細描摹著池雲箏的五官。
胎記固然顯眼,但紀君卿敢肯定地說,如果去掉了胎記,露出池雲箏的真容,她的美貌會比她的胎記更容易被人記住。
但話到了嘴邊,又被紀君卿吞了回去。
他想到自己剛到上河村的時候,那時村民和池雲箏的關係還沒那麼好,池雲箏的名聲也更是差,村裏人對她攻訐最多的就是容貌,罵她醜女。
後來村裏人和池雲箏關係好了,他們對池雲箏客客氣氣的,再也不會聽到那些不好的聲音。
可他和池雲箏出門的時候,那些不了解池雲箏的人還是會把目光停留在池雲箏身上,然後轉過身竊竊私語。
紀君卿不用去多想都大概能猜到那些人在說什麼,無非就還是醜女一類的。
大概因為池雲箏一向沒有表現得脆弱,所以他也就從沒想過池雲箏看到那些異樣的眼神是否會難過。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發起呆來了?”池雲箏見紀君卿大半天沒說話,輕輕推了推他。
紀君卿回過神來,朝池雲箏露出一個笑臉。
“沒什麼,就是覺得娘子你說得很對,胎記的確太引人注目了,你在清河縣還是有些名氣的,若外地再出現一個同樣有胎記的女大夫,有心之人很容易就能想到那是你。”
池雲箏點點頭,“是吧,所以為了不讓人聯想到我身上,最好還是把胎記給去除。”
“好,那娘子決定什麼時候去除了嗎?”紀君卿問。
“已經調製好了藥物,就這兩天吧。”池雲箏說。
紀君卿了然,當天晚上就送來了池雲箏要的銀麵具。
那銀麵具薄如蟬翼,拿在手上幾乎沒什麼重量感,對外的那一麵還簡單勾勒出一隻振翅欲飛的鳥。
“本來想要畫一隻鳳凰的,但是此物頗有禁忌,未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就隻能畫一隻鳥了。”紀君卿語氣有些遺憾。
池雲箏聽到他的話,驚訝地又看了眼麵具,“這竟是你親手畫的?”
紀君卿點點頭,“喜歡嗎?”
“喜歡!”池雲箏高興道,“我原本以為就是個普通的麵具,沒想到你還畫了圖案,鳥也挺好的,你畫得很好。”
紀君卿見她的歡喜不似作假,心裏也舒緩了些,他親自將麵具給池雲箏戴上。
銀色的麵具遮住臉上紅色的胎記,一下就顯露出池雲箏精致的五官線條。
池雲箏抬眼看著紀君卿,“如何?”
紀君卿怔怔地看著她,一時沒有回答。
他雖然第一次見麵就知道即使有醜陋的胎記,也蓋不住池雲箏先天的優越容貌,但真正遮蓋住胎記還是頭一回。
明明人還是那個熟悉的人,但紀君卿就是覺得不一樣。
現在的池雲箏更美,尤其那銀色的麵具藏住她一隻眼睛,讓她眼神變得越發深邃,整個人也多了絲神秘的感覺。
紀君卿倏地取開了麵具,一把抱住池雲箏,聲音悶悶地問:“娘子,你以後不會拋棄我吧?”
池雲箏懵了,這不是在討論麵具合不合適嗎?怎麼突然跳轉了話題?
“你可是我們池家認定的女婿,就算我想拋棄,你覺得爹娘會答應嗎?”池雲箏幽幽地問。
何況她為什麼要拋棄?以她看,男人心才是海底針,真搞不懂他一天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