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河縣到京城要五日，但如果快馬加鞭晝夜不歇的話，隻要三日。
三日後，一封秘密的信函呈到了皇帝案前。
才登基不久的新帝沒有擅自拆開迷信，而是親自帶著迷信去了永壽宮。
今日休沐，朝臣都未上堂，故而太後也在自己的宮殿，沒有去禦書房。
皇帝帶著信到達的時候，殿裏的太監說太後還在小憩，讓皇帝稍等片刻。
新帝沒敢說什麼，客氣地應下，在待客的地方坐下來。
不一會兒，一個相貌清俊身材高大的太監從內殿走出來，路過新帝的時候低下頭，快速離開了永壽宮。
新帝眼神閃了閃，低頭喝茶，當做沒看到那張生麵孔。
“陛下找哀家何事？”太後在太監的攙扶下從內殿出來，一張臉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
新帝忙起身，恭敬地將信函呈給太後。
“您之前吩咐兒子去辦的，那邊回信了。”
太後很適應新帝的態度，自然地接過信打開。
待看完信件內容，太後眼神一狠，冷笑：“果真是禍害遺千年，命倒是挺大。”
新帝低著頭沒接話，安靜地在一旁當木頭人。
將信件捏在手裏，太後語氣淡淡地說：“大理寺查了這麼久趙飛霖謀逆的事還沒查清麼？一幫廢物，再查不清楚，就讓他們全部滾去詔獄反省！”
新帝頭低得更低了，“太後息怒，兒子這就去詢問。”
等新帝離開了永壽宮，太後讓太監把信紙拿去燒了，嘴裏不屑道：“懦夫，若非本宮這皇帝的位置可輪不到他來坐。”
太監恭維：“娘娘英明，如今整個大康可都要仰仗著您呢。”
太後聽到‘大康’二字，臉色又扭曲了一瞬。
“康王，康王，以大康的國號給他賜封，先帝還真是看得起他。”太後眼底閃過殺意，“我偏要叫先帝知道，他看好的人擔不起這麼大的福氣！”
臨近中午的時候，大理寺的官員被緊急召回來見皇帝，到了下午，關於趙飛霖意圖謀逆篡位一事已經證據確鑿，隻等著宣判最後的結果。
皇帝發了旨意，趙飛霖意圖不軌，狼子野心，按大康律令應當誅九族，但看在過去趙飛霖的功績上，誅九族可免，但全家老少卻不能放過。
這個消息來得突然，就像是平地起了一聲驚雷，把整個京城都給炸響了。
趙飛霖自從上戰場開始，就為大康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他躲過了天子的猜忌，躲過了新帝登基的權勢更迭，卻沒有躲過太後的算計。
百姓們紛紛驚愕，畢竟趙飛霖大將軍的名聲在百姓裏也是有些傳播的，百姓們不明白保家衛國的大將軍怎麼忽然成了要謀逆的亂臣賊子。
官員們倒是略知一二，隻是上至高官下到小臣，無一人敢對此提出質疑。
趙老將軍是在監獄裏收到的消息，前來報信的獄卒眼眶赤紅。
“將軍，百姓們都在為您求情，您一定要堅持住！”獄卒說。
趙飛霖一直是靠牆閉著眼睛，聽到這話他眼珠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
牢房是陰森黑暗的，隻有牆壁頂端一抹光亮，但正因為足夠黑，那不過黃豆大小一樣的光卻仍然亮眼。
“不值得。”趙飛霖歎了聲。
當妖後把持朝政，當昏君碌碌無為，他時常覺得大康已經要完了，甚至有時候他自己都想要給這個本就岌岌可危的朝廷再添一把火。
但是一想到那些無辜的百姓，趙飛霖就知道自己做不到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歎完那一聲，趙老將軍再次閉上了眼睛，如同前幾日一樣，靜靜靠著牆壁。
獄卒嘴巴張了張，還想說些什麼，但又想到聖旨已下，如今隻是倒計時，他的安慰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最後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沉默地離開了牢房。
等到腳步聲遠去，趙老將軍平靜的麵容上才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更擔心若朝政始終這麼荒唐，那些百姓以後又該當如何？
隻希望他之前所做的努力都沒有白費，希望王爺能夠平安歸來，這搖搖欲墜的大康，隻能依靠王爺了。
太後似乎沒想到民間對趙老將軍的風評那麼好，她不但沒有忌憚，反而越發生氣了。
“他一個打仗的莽夫，卻在百姓心中有這般口碑，不是狼子野心是什麼？哼，也就是先帝爺太信任他，竟然沒看出他的野心來，幸好本宮慧眼把他看穿了。”
身邊的太監自然忙不迭恭維，新帝也不敢多說什麼，等到太後發完了火，直接對新帝道：“未免夜長夢多，陛下還是盡快將此事解決吧。”
“是，母後。”新帝應聲退下。
正月最後一天，被冬雪清洗得幹幹淨淨的午門菜場再一次被鮮血漸染，人群圍了一層又一層，行刑的地方哭喊聲不斷，但很快又都悄無聲息。
趙明德在人堆裏，臉上戴著鬥笠，他雙眼被血染紅，緊緊咬著手指才沒有出聲。
“公子，該走了。”身後的人低聲說。
趙明德站著沒動，另一個同樣戴鬥笠遮掩住自己的人不得不強行拉著他擠開人群。
“這是將......老爺最後的安排，即便是為了他，您也要好好活下去！”
趙明德聽著這些話，道理他都懂，可他還是憤怒。
為什麼做決定不跟他商量？為什麼非要自己去赴死？在趙飛霖的計劃裏，有想過全家一百三十多口人也會跟著他喪命嗎？
他猜趙飛霖沒想過，否則以趙飛霖的性格，絕不會這樣做。
但世上的意外有時候就是那麼氣人，趙飛霖甚至自己都沒能走出詔獄，整個趙家隻有他活了下來。
“他做的這一切，那位知道嗎？”快要出城的時候，趙明德忽然問身邊的人。
這人是趙老將軍安排的，他沉默了下，如實回答：“京城的消息傳到清河沒那麼快，王爺還不知曉。”
趙明德似乎笑了聲，鬥笠遮住的眼睛閃過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