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等不來

微巳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溫柔但也強勢。

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一如他當時推開襄離,揮劍與白銀軍團決戰,一如他戴上猙將軍麵具時的沉默守護,一如一次又一次的站在襄離身前。

現在他又是這樣,不容置疑的擋下風刀霜劍。

碧影的指甲徒然抓著,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微巳不怕她暴起傷人,也不是看不起此時虛弱的鮫人,他隻是覺得她帶著恨意的話仿佛詛咒一般,是那麼的刺耳。

“恨”這個字眼使他本能的感到排斥,他不希望這樣的字眼落在襄離身上。

護在心尖的白,是不容任何傷害和玷汙的。

為此他不惜用自己的脊背去擋下一切。

哪怕是“恨”這種虛無空洞的東西。

他說,“你可以恨我。”

你可以恨我,但絕對不可以恨她。

碧影的手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那是一個屬於地獄的手印,那是一個想把他拉進深淵的手,盡管此時那是如此的無力。

襄離心中一陣酸楚,她想,你不想她恨我,就可以讓她恨自己嗎?與其幹幹淨淨的被保護,與其看著他去麵對那些責難,她寧願跟他一起用墜泥潭,同落深淵。

不過屬於雲瑱的泥潭,她不想進去,也不想微巳進去。

襄離抓上了碧影的手,她的手瑩白如玉,帶著屬於鮫人的沁涼體溫,試圖澆滅那些蔓延開的野火。

她輕聲問道,“你愛雲瑱是嗎?”

沒錯,愛。

她是愛雲瑱的,她曾經是那樣一個不諳世事的鮫人,生命裏隻有水池和雲瑱,每天是那麼期待著跟雲瑱見麵。

盡管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失望,可是她是不會恨他的,畢竟那是她枯燥孤單生命裏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等待,期許,依賴......

她就像一個真正的寵物,除了雲瑱之外一無所有,雖然雲瑱擁有著很多,並不把這樣一個小小的玩物放在心上。

雲瑱死後,塵埃落定。

他所有擁有的一切都不再屬於他,其中也包括了那個不見天日的、充斥著秘密的地下密室。

而碧影並不知道這一切,她日複一日的等待著,眼裏的光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滅。她不想理會那些趾高氣揚的侍從對她的輕慢他們送來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差,十分懈怠,最後幹脆扔下來,讓她去撿。

沒關係,她可以吃那些東西,隻要能活下去,隻要能見到他。

可是見不到那個人的日子裏,她眼前的一切就那樣蒙上了一層陰翳,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直到有一天,她又聽到了腳步聲。

她滿懷期待的從水裏出來,卻見到了一張張陌生的臉。

那些臉沒有一個屬於雲瑱......

而且帶著......帶著那樣的眼神......

那種眼神令她覺得不適,幾乎身上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被那樣的眼神掃蕩一遍,她的胃都在翻滾。

後來她知道了,那樣的眼神叫做垂涎。

.........

“骨頭,骨頭,除了骨頭就是怪物,這裏究竟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值得這麼神神秘秘地藏著......”搜查的將領啐了一口,腳下一踢踹飛了腳邊盛著藥水的罐子。

“哎哎哎,你可別看不起這些東西,三殿下當年可是得寵的很,要風得風, 要雨得雨,他弄回來的能是破爛嗎?”旁邊的人連忙阻攔。

“就是啊,咱們是來搜查的,到時候點查清楚了把東西帶回去就行了,可不能弄壞了!”說話的人扶起來那被他一腳踢飛的罐子,小心翼翼的擺好。

“切......”踢罐子的人,不屑地說道,“什麼三殿下,你看看這個所謂的殿下死了以後,陛下說什麼了嗎?屁都沒放一個!是一個注定醒過來也要疾病纏身的廢物兒子有用,還是那潛力無限的天璿君有用?咱們這個陛下可是要劍指天下的人,他看的比誰都清楚。”

“噓噓噓!”同行之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的好大哥,你可收了神通吧,別再說了!咱們這幾個兄弟說說也就罷了,要是傳到有心之人的耳朵裏,焉得有命在!”

他話音剛落,就見前頭探路的人回頭打了個手勢。

“別說話,你們聽,好像有水聲......”

“水聲?”有人疑惑道,“這地方連個水盆都沒有,哪裏有一丁點水聲......”

“別是老大你想放水了吧,哈哈!”有人取笑道。

可是那人卻沒心思開玩笑,他吩咐大家夥收聲,細細傾聽了一會兒,便俯身在一側牆上鼓搗開來。

一聲機括彈開的脆響,伴著齒輪吱嘎的滾動,藏在其中的暗門應聲而開。

“謔——”

鐵門打開,他們也見到了那本來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美景。

那是個美麗的少女,穿著輕.薄的紗衣,披散著海藻一般的長發,依偎在水邊,翹首以待。

水漬未幹,勾勒出少女玲瓏的曲線。她的腰很細,那衣裳便貼在上頭。

再往下,是隱沒水中的尾。

碧色交雜,銀光閃閃,靜影沉璧一般的美麗。

“咣當”一聲,手裏的佩刀砸在地上。

所有人都定定看著她,心道難怪要這麼緊密的藏起來,這的確是個放在外麵會令人垂涎的寶物。

“雲瑱......”那是她偷偷學的,唯一一句人語。因為他不喜歡自己學人語,有一次她想要學他說話,他就冷了臉,好幾天不回來。

她害怕了,她隻有雲瑱啊,他不回來不見她,她該怎麼辦?可是自己實在是想他了,便隻能偷偷的在心底念過很多遍。

就像是把一顆石頭磨成了珍珠,她含著等待的痛苦,也是甘之如飴。

可是沒想到,她再也沒等到那個喜歡坐在水邊,喜歡聽她唱歌的少年。

石頭和珍珠分開了。

石頭擦過了心房,珍珠落入了水中。

“鮫人,是鮫人......”那些垂涎的眼神幾乎化成了實質。

“......雲瑱......”她什麼都不會說,隻能反複叫著這個名字。

“什麼雲瑱,你的雲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