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老宅。
一盤終，賀佩玖托起一旁的茶杯，淺淺的呷了口。
賀老撩眼瞅他，眯著眸子。
“誰給你發的消息，臉黑成這樣？我招你了，敢跟我甩臉子，去碧雲寺這麼多年就是這樣修身養性？”
“不想陪我就滾蛋，沒工夫陪你瞎鬧。”
賀佩玖不作聲，把棋子歸納，頻繁轉動著扳指，壓著眉梢沉凜冷寂。
個個都打他家小姑娘主意？
這世上是沒別的女人了，啥蒼蠅蚊子都圍著自家媳婦兒轉。
“賀禦，我跟你說話，愣什麼神。”
他夠幹脆，撂了棋子直接起身，“爸，我有點事，回頭再來陪您。”
“……”
賀老就盯著他，5分鍾不到院子裏就傳來響動。
人走了。
這把賀老給氣的，當年自己怎麼操作的，怎麼就生了個混賬兒子，在生個女兒當小棉襖不好嗎！
這人絕壁是他上輩子的仇敵，投胎來做妖，活活想氣死他！
賀老在考慮，要不要按照養廢了算，就當少一個兒子。
……
海城，肖家。
薑年正盯著何家小孫女在解一道奧數題，身旁忽的多了杯果汁，正好有點口渴，以為是馮阿姨送來的。
“謝謝。”
“不客氣，麻煩你了。”何世麟溫溫一笑，倒還懂禮數，繞過去坐到妹妹身旁，拾起旁邊的習題。
薑年沒作聲，喝了兩口鮮水果榨的果汁。
等何小妹題做完，薑年檢查過，在給她講解一番差不多是六點了。
晚餐已經準備好，兩兄妹受肖姥姥邀請，自然而然的就留下用餐，薑年一直裝死若非必須回答的問題絕不多講一個字。
可好像肖姥姥對撮合他們倆這件事還挺上心，總能把話題拐彎抹角扯到薑年身上。
頭一次覺得，姥姥除了對跳舞外的事這麼熱情。
“姥姥，您不覺得我還小嗎。”她乖巧的笑著，非常明顯的再給姥姥使眼色，都暗示到這份上不會不懂吧。
“姥姥不是那麼古板的人，在過些日子你就成年，念了大學就屬於大人，大學四年還能不談個戀愛什麼的。”
“再說了，又不是讓你馬上結婚，遇到合適的接觸接觸也是不錯。”肖姥姥笑的和藹極了，一個勁兒的給她夾菜。
薑年隻能尬笑，扭頭喝果汁。
“小何，你們倆兄妹隨便點，都是鄰居也不要太拘束。”
“謝謝肖奶奶。”
何世麟低頭吃了兩口飯，眼神不知覺得總往薑年身上瞟，沒什麼侵略性，但吃飯就吃飯總盯著人看總是不自在的。
正覺得氣氛尷尬得不行，薑夙的救命電話來了。
“姥姥，哥的電話，我去接一下。”
“好，你讓薑夙有空也來海城玩兒幾天，這邊姑娘不少，我閑著無事也能給他物色一下。”
薑年落荒而逃，拿著電話去到屋外，燥熱的火氣撲麵而來。
“哥——”
“聽你口氣在姥姥家過得不舒服，蔫蔫的。”
“別提了。”她唉聲歎氣個不停，眯著看著院子裏曬蔫的花兒，“姥姥忽然轉性，居然想給我介紹男朋友來的。你放心，姥姥也沒忘記你，還讓你來海城特意給你辦這事。”
“介紹男朋友？”薑夙擰眉，點了支煙，“你才多少歲數怎麼就介紹男朋友，大學念完也不過22歲，這麼著急幹什麼，又不是沒人追求嫁不出去。”
最近老一輩都挺怪的。
薑老對這件事也上心，還以為去海城能躲個清淨，結果都一樣。
“我也是這意思，隔壁何奶奶家的孫子最近一直跟姥姥麵前湊，我真的快給愁死了。”
“哥，你幾時來海城陪陪我，總不能讓我一個人被折磨吧。”
薑夙捏著眉心，也是頗覺無奈，“我暫時來不了，要去京城接洽兩個項目，不過佼人明天過來，能陪你幾天。”
“你生日的時候哥一定到，好吧。”
“行吧，有人陪總比一個人孤軍奮戰來得強，我在吃飯，也不跟你一直聊，就這樣吧。”
兩兄妹又說了幾句才掛斷，她輕歎聲，無奈還得繼續去應付。
隻是萬沒料到何世麟這麼主動積極，難道她剛剛說的話還不夠明顯？都說了年齡小不談戀愛，還約她出門？
“西海晚上有活動，你也別整天悶家裏，一會兒跟小何出去逛逛吧。”肖姥姥提議，總想給他倆創造機會。
薑年沒作聲，客氣有餘的笑笑，與其讓姥姥撮合不如借這個機會跟何世麟說清楚。
晚餐以後，休息會兒，薑年就同何世麟出門。
何世麟已經考了駕照，第一輛代步車都不會特別好，何世麟久在京城念書，這車子保養得也很不錯。
薑年穿了件棉麻的襯衣，搭配條素白的紗裙，隨身挎了個包，辮了個麻花辮，青春靚麗，未施粉黛也似出水芙蓉般。
賀燃開車跟在後麵，心裏暗叫不好，連忙給賀佩玖發信息。
【七爺，隔壁小子把薑小姐單獨約出門，駕車不知道去哪兒。】
【要不要我出麵攔下薑小姐。】
【這小子出門還特地打扮一番，拾掇拾掇還挺人模狗樣。】
【兩人駕車往西邊走，應該是去看西海的活動。】
……
也不管賀佩玖在哪兒做什麼，反正信息一個勁兒的發。
他一直覺得自家爺挺不錯，多金帥氣，位高權重，除了年齡稍大，性子冷戾乖張，野橫狂悖，帶著個養子沒什麼不好。
你好好說話，這叫不錯？
薑小姐素日被撩得沒辦法反抗能力，就算兩人分開些時間也不會有問題。
可如今，賀燃已然有點沒信心。
再好，也抵不住人家年輕不是，就算現在追不到，也能熬啊。
賀燃忙著擔自家爺的嬌花會不會被撬，根本沒注意在他的車後麵還有兩SUV，掛的本地車牌，天氣熱都打著空調，車窗全部緊閉，除了還掛在天上的嬌陽一點光都透不進去。
車裏三個人，副駕駛和後座的人都拿著相機，特別專業的設備。
副駕駛的人翻看會兒照片，墨鏡下的眸子眯起，“前麵這輛車好像一直在門口守著，不跟別人隻跟薑年。”
“是有點眼熟。”開車的人搭話。
“讓人查查，把底細摸清楚。”
……
從肖家到西海取車都要1個多小時，兩人同車不可能一直悶著不說話。
何世麟一直在機會開口，薑年回答多是官方和冷漠，而且言語中不止一次暗示‘我還小，暫時不考慮個人情況’。
何世麟則是拿‘不著急，多接觸接觸’來搪塞。
這人要不是鄰居家的孫子，薑年絕不對這麼憋屈，早就明說有男友來回絕。
晚上接近8點，何世麟才在一排長龍的車道裏找了個停車位，就是位置比較狹窄，又靠右，怕薑年不好下車就讓她先下去。
薑年下了車，從包裏拿出小風扇，燥熱的8月就是海城也被烘烤得似個烤爐，而且這個點地氣賊強。
兩人連朋友都談不上，不可能先走，就退到顆樹下等著。
隻是10分鍾過去，何世麟還沒停好車，車位狹窄特別考驗技術，他開車已經算不錯，但……
扭頭看了眼窗外，薑年還盯著，遲遲停不好車得多丟人。
最後還是個穿著花褲衩的中年大叔回車上拿東西，瞧著一直停不進去幫的忙，老司機停車輕鬆快速又簡單。
這又把何世麟給臊得不輕，過來時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
薑年覺得好玩兒，挽唇淺淺一笑。
海風卷著她的長裙，黑發，瑞鳳眼俏麗多情多嬌。
明豔生媚，風華無雙。
那一刻，何世麟隻覺得身體一陣難掩的燥熱。
有股衝動讓他上前……
一親芳澤。
“走吧。”薑年說了句就邁步，目光遠眺朝熱鬧的海邊望去。
好像是哪個集團舉行的活動，在海邊還弄了個特大號充氣遊泳池，請了些網紅，過氣明星搞什麼泳裝秀，節目表演，還引了不少品牌讚助。
吃的，喝的，潛水的，玩兒的，什麼都有。
如今這社會，過氣的明星還不如網紅牌麵大，天南海北都有各種粉絲聚集過來為自己偶像加油助威。
既然叫海城，這兒最不缺的就會一片汪洋大海，每年夏天到這邊旅遊，避暑的遊客成千上萬。
“要不，我們湊近點看。”何世麟提議。
他們在活動的外圍，遠遠能看到台上的嘉賓，至於做什麼就很模糊，但完全不妨礙超大的影響把歡笑聲傳遞過來。
“人多，不想去。”
這麼多人湧在一起，免不了推搡，這麼熱多不舒服。
“那就找個地方坐下，我看那邊有戶外的咖啡廳可以去坐坐。”
薑年沒說話，朝那邊看了眼。
隻下來這麼一會兒就熱的一身汗，呼吸著灼灼熱氣，嗓子眼好像都燒起來。
戶外咖啡廳離搞活動的挺近，也不知現在到哪個環節，突然觀眾就熱鬧起來，好像在搶什麼東西。
一大群人忽然往後退，薑年低頭在看路壓根沒注意。
隻是肩膀忽然被撞，身形趔趄，徒然撞向身側的何世麟，這時候他動作快，按著她的肩扶著。
襯衣是棉麻的，何世麟手按上來時，兩臂就被高溫灼燙。
隻得兩秒就抽身離開。
“謝謝。”薑年拉開距離，覺得不自在。
何世麟愣怔著，還心思旖旎的想著剛剛指尖的觸碰和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味。
一晌才反應過來，眸色莫名有些赤紅，吞咽著口水盯著她。
“不，不客氣。”
她身上好軟，還好香啊。
目光往下，落在那截兒腰帶勒出的細腰上……
眼熱，心熱，渾身都熱。
撞人的那群人早就混在人群中，薑年沒想計較，快步到咖啡廳，點了兩杯飲品找了位置坐下何世麟才緩緩過來。
“剛剛麻煩了。”她把一杯飲料推過去，“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服務生推薦就給你點了杯。”
“咳，謝謝，你點的我都喜歡。”
薑年在嘬青檸蘇打飲料，眼皮掀了下，片刻又斂著，小嘴吐出吸管就很自然的舔了舔了唇瓣。
這就是個尋常動作，可在何世麟眼裏簡直跟著勾引他一樣。
“何大哥。”他比薑年大，叫名字不太禮貌，才想了這麼個稱呼，海邊風大，她勾了勾耳發，露出染著一抹血紅的耳垂。
神色清冷疏離，一丁點曖昧之意都沒有。
“你剛剛在開車有些話我不好說，‘想接觸接觸’這話不過是姥姥一句玩笑話，我年齡小，沒這心思，所以你不該把目標放我身上。”
“我考的是北舞院，一開學就很忙，課業都忙不過來何況別的。你現在大三，開學就是大四隻怕也是忙的焦頭爛額，所以……”
“我真的很喜歡你。”何世麟正色道，一雙眼旁若無人的就盯著她，“我沒想過你馬上就能接受我，隻是你可以給我個機會，就當尋常朋友相互接觸，偶爾吃個飯，看個電影。”
“薑年，我素日沒什麼不好的習慣，頂多就是跟宿舍的同學吃吃飯，在寢室打打遊戲，偶爾抽煙喝酒玩兒鬧。寒暑假若是有機會也會去打工，沒有一心想靠家裏，其實我這人挺上進，人品也不錯。”
“等畢業後，我理想的律所是‘希聲律師事務所’，這是國內首屈一指最好的律所，我的事業和未來你不必擔憂，跟我在一起不會虧待你。”
薑年偏著頭，托腮看著遠處的活動，在他說完第一段話時就不再看他，聽他講完也隻是抿抿唇角。
“或許是我講的還不夠明白，就算我現在戀愛，我選的男朋友也不會是你。”
“現在的社會，誰追誰都在普通不過，但你的舉動好像有些不太合適。”她講的漫不經心，隱約已經不耐煩。
“作為鄰居，你若真心想探望我姥姥肖家無限歡迎，但你跟我的關係連個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就想從我姥姥那兒走捷徑……”
“你是覺得搞定我姥姥就能搞定我嗎？”薑年略一偏頭，眼尾蘊著淡淡冷芒。
“你想追求我而不是了解我，隻想走捷徑這是道理？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喝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嗎？”
“難道你看不出我不想跟你出來，而你借我姥姥的勢非拽我出來，考慮過我的意見和感受？”
“似乎，你並不清楚怎麼尊重的追求一個人。”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去，海平線邊掛著淺淺殘陽餘暉，賀佩玖站在一抹霓虹下，長身玉立被霓虹拉扯。
黑發被海風卷起肆意翻騰，鏡片下的眸子眯著，笑意零星消沉又迷離。
豔紅的唇角勾著，搓著指腹。
白衣黑褲，清臒高挑，風姿獨獨，在霓虹光暈裏偏又無端清雋風流。
賀佩玖能讀唇，所以很清楚薑年在講什麼。
想追他的小姑娘，沒點本事還真不敢做，何況他的牆角，豈是輕易能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