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尹無聲地沉默。
“人呢?怎麼不說話了。”
“沒有,我馬上回去。”她站起身,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
當赫連胤追出大廳的時候。
向尹已經上了計程車。
漆黑的雨夜裏。
赫連胤坐在賓利車裏,他煩躁地扯開領帶,緊緊跟著前方一輛紅色的計程車,麵容冰冷緊繃。
馬路上車流不息。
紅燈閃爍。
直到看到那輛紅色計程車拐進一座小區。
赫連胤的眼眶悄悄濕潤。
他抿住唇,看見那輛計程車慢慢停下,穿著黑色禮服的向尹,慌亂地下了車,跑向路燈下那個拿著傘的男子。
那男子穿著白色的家居服,金發碧眼,有一張極有識別度的外國人臉孔。
赫連胤很僵硬地笑著。
原來,是他回來了,所以她推開了他,從回蕭忘川的懷抱。
昏黃的路燈下。
高大的男子抱住了向尹,他們共撐一把傘,臉色蒼白。
向尹扶著他,慢慢進了高樓。
冷雨從窗外刮進來。
赫連胤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回去的路上。
他滿頭滿臉的雨水,默默開著車,一言不發。
川流不息的車流裏,他一手開車,一手撐在自己的下頜處,姿態閑散,卻明顯看出他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偶有鼻酸的時候,他就眨眨眼睛,散去眼眸深處的水汽。
寧靜的雨夜裏。
他沒有打傘,緩步走回家中,桐桐已經入睡,他坐趴在桐桐的床頭處,通紅的眼睛,望著桐桐小小的巴掌臉,一言不發。
*
冰凍的雨夜裏。
向尹在蕭宅的廚房裏做菜,忘川生病了,她隻能暫時放下心裏頭的壓抑,好好照顧他。
窗外的景色一片模糊。
向尹默默地看了一會,低頭,湯已經滾出砂鍋了,她關了火,把煲好的湯盛到一個白瓷碗裏,端到臥室裏給蕭忘川喝。
歐式的軟床上。
蕭忘川臉色蒼白地倚靠在枕頭深處,垂首看書。
他的興趣愛好大致上跟向尹一樣,喜靜,愛書,唯一的不同是蕭忘川有些可愛的動作,他喜歡在向尹看書的時候,把頭靠在她的雙腿上,從下向上觀察她的睫毛。也喜歡在她忙得昏天暗地的時候,幫她端茶倒水,捶肩揉背。
從本質上,蕭忘川比向尹更加溫柔。
也是,這世界上有幾個女人能像向尹這麼冷漠?幾乎她所認識的男人,都比她本人要更加溫柔。
“燙煲好了。”她走過去,把托盤上的湯遞給他,輪廓清冷,“喝點沙參老鴨湯,健脾養肺的。”
“好。”蕭忘川放下手裏的書,接過湯,笑容溫和,“你剛才淋了雨,也去喝一碗,別感冒了。”
“好。”向尹點頭,卻沒有離開,她顯得有點躊躇,眼神複雜。
“海藍,你剛才在電話裏對我說對不起,那是什麼意思啊?你對不起我什麼啊?”他眨著眼珠,那碧綠幽深的眼珠,就像一汪天然碧泉。
向尹無聲搖頭,“沒什麼,你先養好身體要緊。”
“嗯。”
“忘川,意大利那邊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解決了嗎?”向尹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事情,抬頭問蕭忘川。
他喝著湯,吸了吸鼻子,表情柔和,“還沒處理好呢,我就是身體受不住了,所以先回來養幾天,過幾天鼻子好轉了,還得回去呢。”
“鼻子流鼻血嚴重嗎?”
“其實還可以忍受的,我聽說很多人都會出現我這樣的症狀,但是鼻血流多了,會影響嗅覺,有時候我覺得鼻子很遲鈍,所以就不敢多呆,馬上回來了。”
向尹一怔。
“忘川,我們明天去看醫生吧,我最近認識了一個醫生朋友,我讓他給你看看。”
“好啊。”
蕭忘川把湯喝完,忽然變戲法一般拿出了一個正方形地盒子,黑色的小盒子,外頭纏著白色的蕾絲禮帶。
“海藍,這個禮物送給你,之前在意大利看見的,覺得你會喜歡,就順手買下了。”他調皮可愛地說。
戒指盒……
向尹臉上血色全失。
她看著那個盒子,沉默了很久很久。
蕭忘川見她沒什麼反應,以為是嚇到她了,低笑道:“這隻是個普通禮物,不是求婚戒指,不要負擔那麼大。”
他這麼說,眼中卻有失望。
本來想試試她的反應的,沒想到她這麼冷淡,難道在她心裏,還覺得他不夠好麼?
聽完這句話。
向尹終於輕輕笑了,她接過了那個小禮盒,沒有打開,她把它放在床頭櫃上,問他:“你隻給我一個人買了麼?有沒有給雪兒買禮物?”
蕭忘川看著那個禮盒,心裏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冷冷的,鈍鈍的,他機械般地說:“買了,我給她買了一枚胸針。”
向尹輕笑。
低頭的瞬間,赫連胤的臉在腦海中浮現,她搖了搖頭,甩去了那絲若有似無的掛念。
“海藍。”蕭忘川安靜地望著她的頭頂,眼神沒有對焦。
“嗯?”
“你有沒有想過……”他說不出口。
“什麼?”
“沒有。”蕭忘川的笑容略帶苦澀,要是她對他有那份心思,她早該聽出了他的弦外音,她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他此時是想許她一個家。
但他猜想,她不要他給的家。
向尹沉默地望著他。
蕭忘川說:“好了,我累了,要睡覺了,晚安。”
說完,他便輕輕挪動身子,躺在床上。
向尹走上前,幫他蓋好了被子,拉上了窗簾,模糊的雨夜被窗簾隔去,亦隔去了她複雜難辨的眼底,她垂下睫毛,慢慢離開蕭忘川的臥室。
床頭櫃上的禮盒她沒有帶走。
那個精致的禮盒,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黑夜之中,任風亂了它輕盈的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