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浩天和華浩然並肩走下樓梯,自從周楚恩犯了老毛病住院後,華浩天幾乎每天都從下午待到晚上病房熄燈。因為住得是醫院條件最好最頂層的豪華病房,可難為了不坐電梯的他,每天都一樓十樓的走一個來回。
今天難得華浩然有時間來醫院探望,許久不見的兩兄弟決定今晚一醉方休。兩人拐到五樓的拐角處華浩天不經意間往走廊裏撇了一眼,遠遠看見一個女人的側影,她靠著牆蹲在地上,仰著頭一動不動的望向窗外,身上還穿著沒來得及換下的睡意和拖鞋。
“又是一位可憐的母親”,他心想。不知何時,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華浩天總有一種抑製不住的悲憫。
沒有過多停留,徑直走進地下室取車。看見外邊還飄著雪花,臨時決定回家去吃。“李叔,一會我和三哥回家吃飯,你先準備一下。”華浩天做事一向考慮周全。
不愧是時速最快的跑車,不過十幾分鍾,兩個人就坐到了長方形餐桌的兩邊。華家對飲食健康十分看重,專門聘請了一個私家營養師。今日夜裏有些降溫而且還下了小雪,壯陽滋補的驢肉小火鍋自是極好的。桌上還配有清爽簡單的小菜和小米粥,看起來豐富又有營養。
華浩天揮了揮手,站在一旁的傭人順次離開了客廳,隻留下他們兩個人。華浩然拿起眼前的罐裝啤酒打開,喝了一大口。兩人自從上次在家裏的葬禮上見了一麵,一個多月後的今天才又見到。話題自然從那天開始。
“你說實話,那天的女人真不是她麼?”對於那天的事,華浩然仍舊耿耿於懷。
“是她,那天我騙了你。”
舉著啤酒的手停在空中,“為什麼?”
華浩天不知道他問什麼為什麼,是她的離開還是他的不挽留?
“她結婚了,還有了一個女兒。”
華浩天沒有停下,接著說。
”我們也曾經也有過一個孩子,但隻有兩周就做掉了,也許連個胚胎都不是吧。”他輕柔的聲音好像生怕驚擾了什麼不再多說,嘴唇合上眼圈卻紅了。
華浩然抿了一口酒,隔著幾米的距離盯著他,希望他再說些什麼。
“當時那麼年輕,幼稚的以為走遍世界上所有浪漫的地方,我們的愛就會天長地久。”他平靜的敘述好像在講著別人的故事。“那個孩子應該是在馬爾代夫的時候有的,後來我們決定去英國登記結婚,反正爸爸早就已經同意了。我一直在張羅著找房子裝修,她那晚回來卻告訴我,她把孩子打掉了。”
“為什麼?”華浩然又問。
“她說她從沒有愛過我。”記憶仿佛又回到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兩個人像瘋了一樣在雨中糾纏廝打,而她的話,字字句句,至今猶記得在耳邊,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
“華浩天,你一直都不了解真正的我,你以為我喜歡你,以為我愛你麼?你別做夢了,我隻是愛你的家世,愛你的錢。雖然我從小被你爸爸收養,像親生女兒一樣對待,但我仍然害怕失去,害怕有一天失去這一切。能夠嫁給你就不一樣了,這些家產股票就都是我的了,永遠是我的了。可現在我後悔了,我認識了比你更有錢的男人,所以我要嫁給他。你記住,誰有錢我叫誰爹。”
現在回憶起來,像把已經插在心上的一顆顆釘子再一顆顆拔出來,雖然沒有了當初的撕心裂肺,卻已千瘡百孔。
十幾年一直的那樣愛著,甚至把心捧給她,最後竟弄得被壓在鈔票下任意糟蹋踐踏。“一個孩子,一個生命,竟也比不過這些糞土”,他喃喃的自言自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記不清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隻記得愛後再沒有變過。
那晚,華浩天在雨中跑了好久,他多想讓大雨把那些曾經的美好那些快樂都不留痕跡的衝刷掉,從此再也記不得。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莫過於以為曾經擁有了一切,回頭看所有的都是假的。
太多的傷心痛苦,他已不想再提起。用力抓緊手裏空空的易拉罐,好像要扼住什麼似的。坐在對麵的華浩然一直沒有說話,他還是不相信,不相信一起長大的洛未央是這樣的人。別說他,華浩天也一直想不通,華浩天多麼想是自己做錯了什麼,無論什麼他都會改。
“你說,她多麼殘忍,她隻需說她從來沒有愛過我,我都會傷心到死。為什麼直到有了孩子再告訴我,那怎麼說也是一條生命啊。我愛了十多年的女人,我以為她也愛了我十多年的女人,最後發現是這十多年一直是愛著我的錢。可我還是那麼賤,即使她騙了我,即使她都快要嫁為人婦,我還是忘不了她。”
明明沒喝多少的華浩天竟然有些醉,就那麼哭著笑著講述著一直埋藏在心底最深的曾經。
“後來呢?”
“我一直在做一個夢,一個永遠沒有出路的夢。我在夢裏總是回到那天的雨夜,我一邊跑一邊喊,可是周圍隻有大雨打在地上濺起的迷霧茫茫的一片,什麼我也看不到。每次我都哭著醒來,下一次仍然找不到出口。”華浩天抬手的鬆開領口的兩個扣子,盡力的呼吸著空氣,好像是在夢裏一般窒息。
“真的是上天和我開的玩笑,我就是在那之後遇上洛未時的。我常常望著那張和洛未央一模一樣的臉,恍惚的不知道眼前的是誰。”
平時華浩天的酒量不知比華浩然好多少倍,可今天他卻早早就醉了。華浩然命人把攙到臥室,自己也跟進去。喝醉後睡覺的華浩天像個小孩子,臉上濕濕的,可能是淚可能是汗。他抱著身上的被子不肯鬆手,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嘴裏呢喃的不知在說什麼,華浩然聽了半天,才聽清他說:“回來...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