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無故把她綁回來,說她是他的妻子,說她背叛了他,她認了,乖乖呆在他身邊了,他居然又說,他不相信,他要反複地折磨她來證實她話裏的真實性。
什麼都是你說,好話壞話都被你說盡了,反複無常卑鄙無恥的神經病,紀歆瑤無數次都想這樣當著歐炎的麵罵他。
“改變你想法,向我道歉。”歐炎那種居高臨下,已經根植在他骨子裏,蠻橫命令的態度又跑出來了,他的語氣是那麼冷硬,不允許任何的反駁,“立刻,向我認錯道歉。”
“我不,你還能把我怎樣?痛快點給我一槍吧。”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有勇氣跟歐炎說給自己一槍,曾經她是那麼地畏懼那把手槍,甚至曾經想過,為了她這條小命,就這樣好好呆在歐炎身邊,真是世事荒誕。
但最可怕的改變是,歐炎不敢再給她一槍,他知道,如果他這樣做,他們之間就真的永遠地完了。
紀歆瑤此時不得不相信康嬸信裏說的了,歐炎愛她,十分,十分地愛她。
“你不能,你怎麼敢……”歐炎的外強中幹已經十分明顯了,話語裏麵充滿了被摧毀的零落破碎,不知道他想象了什麼,那種疼痛不堪,他都快要忘記自己曾經是多麼尊貴孤傲,不可一世。
紀歆瑤怔忪著,下一秒,歐炎單膝跪在她麵前,隻是為了能真正平視縮在椅子裏的她。
她不在乎地回視他,其實心裏已經緊張得不知該如何反應了,“我沒有別的選擇了,歐炎,是你逼我的。”
紀歆瑤覺得自己都快要裝不下去,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在歐炎麵前露餡,她要在他麵前裝出一副置生死於度外的表情,可是她是無比珍惜自己這條小命的,所以她是在賭,用自己的這條小命為賭注,獎品是歐炎的對自己的徹底信任。
前提是,他真的愛她。
“我不要成為再這樣戰戰兢兢地生活了,我不要再這樣時刻地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就怕一個不小心就惹你不快,歐炎,我是真的累了,你說你愛紀楚,你說我是紀楚,你這樣的愛,我真的不懂,也承受不起了!你根本就沒有愛!你根本就不懂愛!求求你別再侮辱‘愛’這個詞了!”紀歆瑤激動起來,終於忍不住將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話音帶著難過的哭音。
“你排斥我的愛?”紀歆瑤說的話似乎對歐炎造成巨大的打擊,他慘白的臉孔甚至不需要任何點綴性的形容詞,誰都能看出他緊皺的眉頭,因為忍耐悲傷而下壓的痛楚。
紀歆瑤咬著下唇,她有些退縮了,她害怕賭輸後將要承受的歐炎的怒火,可是這種機會不會再有了,是一輩子被喜怒無常的歐炎反複折磨,還是爭取他的信任,逃離塞翁島,努力了幾秒,紀歆瑤終於壓下混亂的念頭,輕聲給了肯定的回答:“是。”
很簡單的一句話,歐炎有些茫然地抬頭看著紀歆瑤,失去了他平時所有高傲冷漠的自信,嘴唇上薄弱的豔紅是他臉上唯一鮮明的色彩,他咬著牙,嘴唇有點顫抖,眼睛裏濕潤濃鬱更甚。
他已經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悲傷,紀歆瑤看到他伸出手,手指有些抖動,很緩慢地碰觸到她的臉孔。
這讓紀歆瑤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劊子手,一個正在謀殺他的劊子手。
他的指尖幾乎沒有用任何力氣,就滑過她的臉頰。
然後紀歆瑤垂眼,看到他手指上有水汽。
這才發現她哭了,眼淚盈滿從眼眶裏掉下來,紀歆瑤十分慌忙地用袖子立刻擦掉,擔心歐炎看出她的色厲內荏,悶聲加重語氣強調,“你無法改變我的選擇,歐炎。”
歐炎沾滿淚水的手指狠狠一攥,緊握成骨節突出的拳頭,然後他深深呼吸起來,後知後覺才到來的憤怒,在他濕潤的眼睛裏燃燒。
“紀歆瑤!你真以為我不敢一槍打死你?”他的厲聲質問更像是一隻受傷的獅子在大吼。
“那你就打死我!”紀歆瑤喊得比他還大聲,可是比較悲劇的是剛止住的眼淚又冒出來了,這讓紀歆瑤很是惱火,哭哭啼啼的一定沒法讓歐炎真正相信她的決心。
紀歆瑤邊拚命加快速度擦眼淚,邊維持著一張惡人臉不斷地說:“要不就你改變,要不就我去死,你選吧。”
紀歆瑤其實很擔心歐炎會無賴地告訴她說,他哪個都不選,他也不在乎紀歆瑤愛不愛他,反正紀歆瑤在他身邊就可以了,他就要一直這樣下去,他會一輩子讓人二十四小時把紀歆瑤看守起來,讓她想死都不能死。
紀歆瑤這種跟他對著來的話觸到了歐炎的逆鱗了,歐炎驟然躍起後退,他氣到一拳轟向後麵的牆壁上,他的瞳孔緊張地縮著,呼吸間都像是從胸腔裏冒出的火焰來一樣凶狠。
他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緊貼著牆壁站在房間的另一邊死盯著她。
紀歆瑤被他瞪到後背發麻,寒毛直豎。
他們中間隔著從長長的一片空間,恍惚間紀歆瑤回想起了第一次在秦家花園見到歐炎的場景,他從直升機上下來,也是這樣隔著長長的空間,向自己走來。
這種浮光掠影的回憶碎片很快就消逝而去,紀歆瑤更像是在跟什麼野獸虎視眈眈地對峙。
歐炎仿佛在隱忍著劇烈的憤恨,這對他來說幾乎是遏製不住的痛苦,暗灰色的眼睛讓一種深濃的漆黑代替,落日被黑夜吞噬的快速,眼睛亮得驚人。
紀歆瑤繼續木訥地雙手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但也不敢動,隻將臉低著,露出兩隻還帶著淚水眼睛看著他,這種狀況就像是掉到野獸籠子裏,野獸跟自己麵麵相覷地怒目而視。
差別是野獸很厲害,而她隻是虛有其表的食物。
歐炎一直在等紀歆瑤像之前無數次的那樣,服軟,妥協,改變主意來安撫他的情緒,他表情有些狂亂,看起來一副渾身蠢蠢欲動想衝過來撕碎她的模樣,兩掌拍向身後的牆壁,“啪啪”作響,紀歆瑤仿佛能聽到那可憐的手掌在這樣的力量壓迫下,可憐的哀嚎碎裂聲。
他抿直嘴,憤憤不平的神情甚至接近可憐。
紀歆瑤咬牙,甩都不甩他。
歐炎立刻衝動地繼續捶牆壁,又是一陣的“砰砰”聲。
手掌是歐炎的,牆壁是歐炎家的,紀歆瑤一點都不心疼。
眼見紀歆瑤絲毫沒有要妥協的意思,歐炎氣得咬住嘴唇,突然快速朝她快速衝過來,紀歆瑤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他的手已經卡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到椅背上。
恐懼比疼痛還先襲來,紀歆瑤嗆咳出聲,他的力量很大,紀歆瑤覺得歐炎是想就這樣把她掐死了事。
紀歆瑤反抗地抓住他的手腕,跟她柔軟無力的雙手比起來,歐炎的肌肉更像是用最堅硬的材料製成的攻擊性武器。
毫無勝算,算了,被他掐死算了,紀歆瑤猛然地升起了一種破罐子摔破的心態,愛咋咋的,這日子過得太窩囊了,死了算了。
紀歆瑤這種消極的態度,歐炎發現了,他臉上出現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扭曲表情,壓抑過度的嗓音讓他的話語變得渾濁陰暗,“紀歆瑤,你真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他眼底的難堪與傷痛一閃而過,聲音越來越低沉,重複著“你不懂”,幾近呢喃喘息。
然後他放開對她的挾製,一步一步往後退。
他的表情實在太過地傷心,像在承受著一種被人捅了心髒的撕心裂肺的痛,紀歆瑤幾乎都不忍心看他的表情了。
退開到一定的距離,歐炎猛然轉身,整個人殺氣騰騰形似一把開封的利劍,就這樣走出去。
紀歆瑤緊繃過度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鬆懈了下來,像是用百米跨欄的速度跑了一萬米的疲倦,鋪天潮湧漫過她全身,紀歆瑤抱頭將臉藏在手臂裏,冰冷的眼淚還殘留在臉上。
紀歆瑤想自己盡力,這是她可以做到的極限,無論最終的結果是什麼,也不管歐炎最後會不會親手再給她一槍就此了結她,她都……盡力了。
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用他人對自己的感情來達到目的的方法,即使對方是個混蛋,是個人渣,但這種傷害人的感覺,讓紀歆瑤想哭。
紀歆瑤還沒顫抖完,一聲沉重的巨響在她耳膜裏炸開。
紀歆瑤驚悚地抬頭,發現是房門被人用力關上了,還有反鎖的聲音。
會做這樣的事的人,隻有是去而複返的歐炎了,而且他關門用腳踢才可能造成這麼大的聲音。
紀歆瑤才反應回來,除了歐炎從此信任她和她被歐炎一槍打死之外,其實他還可以厚臉皮地關著她,找人將她嚴加看守,日子照舊過,反正紀歆瑤沒那個夠膽自殺。
……
歐炎跑了就沒回來了,紀歆瑤一直被關在房間裏,隨著時間的流逝,紀歆瑤的心越發地沉重,看來是她賭輸了,歐炎對她的所謂的愛,根本不足以抵上歐炎對紀楚當年欺騙他所產生的恨。
她冤啊,真冤,如果有幸有一天被她碰上紀楚,她一定會一撮一撮地扯光這個害人精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