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隻被主人丟棄的小奶狗。
“……為什麼?”歐炎頓了一下,又低聲喃喃說道,不知是在問紀歆瑤,還是在問自己。
紀歆瑤卻煩了,她本來過來主動認錯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地了,這人還在為什麼個沒完,是想怎樣?
她鬆鬆吹了口氣,把嘴邊的碎發吹開,用一種破罐子摔破的語氣道:“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哪來的這麼多為什麼啊?”
但這種無賴勁在歐炎眉眼稍斜過去的時候,就立馬慫了,她飛速回答道:“因為你生氣了就凶我嘛。”
紀歆瑤無辜地撲閃她的大眼睛,真誠萬分地看向歐炎,心裏卻鬱悶得要死,想她二十二歲人了,居然還要在這裝白癡純情小姑娘。
歐炎,你給我等著,今日之仇不共戴天!
“你到底!”歐炎突然發難,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原本僅僅隻有些許惱意的漂亮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和暴虐,他看起來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生生撕碎,又像是要把她狠狠擁進懷裏,這樣極端的兩個情感同時出現在歐炎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籠罩在陰沉矛盾的氛圍中。
而從紀歆瑤這裏看過去,歐炎看起來就像是恨不能把她整個人拎起來,然後直接從窗戶把她扔出去一樣。
“你到底怎麼了?”紀歆瑤見歐焱神情怪異,雖然心有戚戚,仍忍不住上前,半個身越過書桌,艱難地把手搭在他的額頭上,“是不舒服嗎?可是額頭也沒發燙啊,難道是剛才的早餐吃撐了?”
她這模樣一瞬間和三年前重合了。
第一次見麵時,她就是這樣,所有的傭人都低著頭不敢看他,隻有她發現他的異樣,突然就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問他,“先生,你不舒服嗎?”
她把他騙得好慘,三年前把他害到那斯境地,如今又要故技重施嗎?
是什麼感覺,是想相信卻不敢相信,是想就此沉淪又害怕再次受傷,是想拋棄過往,但過去受傷的自尊卻意難平。
歐焱冷下臉,一把扯下紀歆瑤擱在他額頭上的手,像是嫌惡一般甩開,“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忘記三年前你做的事了嗎?”
他譏笑一聲,聲音蒼老,像是嘲諷她,又像是嘲諷自己,“紀歆瑤,相同的招數再用就不管用了,在被我打了一槍後,你就突然愛上我了?轉變是不是太快了?你不是說你失憶了嗎?接下來你準備要做什麼?主動爬上我的床嗎?你就這麼賤嗎?為了達到目的,自己的身體感情全都可以用上。”
這話說得真難聽啊,太刺耳了。
紀歆瑤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受傷,她垂下頭兩秒,很快她便重新抬起頭來,故作堅強地抿著嘴微笑,“你沒忘記,可是我忘記了。”
她說著,在她無所察覺的時候,一串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滑了下來,她的神情,淒傷欲絕,“你到底想要我怎樣?是要我就這樣永遠地忘記你嗎?那你為什麼又要把我綁回來?”
她說完,低下頭不斷地擦眼淚,卻眼淚卻不受她控製,反而越擦越多,止不住似的。
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這也不在她事先設想的橋段裏,可是剛才歐炎那話真的太難聽了,就一瞬間,被刺傷的自尊就讓眼淚就不受控製地掉下來了。
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為什麼她都這樣了,他還要得寸進尺,咄咄逼人,不能留給她最後一絲絲的尊嚴嗎?
“你敢!”歐焱猛然提高音量,“紀歆瑤,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給我記起來,到時候我們再好好清算三年前的那筆帳。”
紀歆瑤被歐炎突然的這一吼,嚇得眼淚都往回流了,她抽抽咽咽小聲嘀咕道:“這,這話你今天早上也是這樣說的,還不是無緣無故就對
人家發飆,又不是我叫林一先生過來的,為什麼要跟我發脾氣嘛。”
然後歐焱一瞪,紀歆瑤就乖乖噤聲了。
就會欺負人。
……
危機看起來暫時過去了,歐炎似乎是相信了,也接受了紀歆瑤失憶的這個說法。
自此之後,紀歆瑤開始了歐炎的小跟班的生活,每天早上醒來不需要別人提醒,就自覺地去書房找他,如果歐炎在開會,就到書房後麵的房間裏,看書也好,睡覺也好,發呆也好,反正就乖乖呆在歐炎能看到的視線範圍內。
她偶爾也會和歐炎吵兩句,頂幾句嘴,但大都是無傷大雅的話,聽起來更像是女朋友對男朋友的撒嬌,也貌似十分積極地和身邊的人打探“自己”從前的記憶。
她沒有了自己的房間,理所當然地,她搬去了歐炎的房間睡,每晚都是她的噩夢,可是她再也不能大聲地拒絕,甚至不能掙紮了,因為是她自己承認的,她是紀楚,她是歐炎的妻子,那麼她就有這個夫妻義務。
歐炎有時會間歇性地無緣無故發脾氣,用三年前的事對她冷嘲熱諷,紀歆瑤每次就假裝沒聽到,任由他說,無論歐炎說什麼,她每天依舊像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一樣,笑眯眯地跟在歐炎身後,甚至晚上連躲在房間的衛生間裏也不敢放聲大哭,就怕會被歐炎發現,到時又是一場風暴,自己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了。
她一邊哭,一邊用在廚房裏偷的冰塊敷著眼睛,第二天,又是一個元氣滿滿的紀歆瑤,對歐炎討好耍賴的紀歆瑤,用康嬸的話來說,就像是三年前那個永遠開朗活潑的紀楚回來了。
看,她是多麼一個合格的奴隸。
但內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重複,她不是紀楚,她從來就不是紀楚,三年來,歐炎愛著的人是紀楚,恨著的人也是紀楚,康嬸疼愛著的人是紀楚,怨著的人也是紀楚,包括這裏所有的傭人,豔羨著的是紀楚,討論著的也是紀楚,這裏從來沒有人需要紀歆瑤,無論是愛是恨,紀歆瑤從來是不存在的,他們眼裏心裏都隻有紀楚。
可她不是紀楚,她就隻是紀歆瑤。
永遠隻是紀歆瑤,而已。
……
一大早,紀歆瑤好夢正酣,一隻手不時地不是在撩撥她的頭發,就是在掐她的臉頰。
這樣數次的騷擾讓她煩不勝煩,要是以前,她早就發飆了,但現在是在塞翁島,在歐炎身邊,
紀歆瑤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抱怨地咕噥說:“什麼事嘛?”
然後斜眼看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鍾,靠,才早上五點,這是要殺人啊!
“醒醒。”歐炎半摟著她的腰,兩個人靠得很近,歐炎一低頭,隨時就能親上她的臉頰。
無論歐炎怎麼掐她,撩她,紀歆瑤還是困得不行,她微微垂垂腦袋,額頭抵住歐炎的胸膛,撒嬌一樣胡亂地蹭了蹭,貓咪一樣地細聲尖叫,“做什麼嘛,才五點,讓我多睡一會不行嗎?”
她會這麼困到底是拜誰所賜啊,昨晚她一直求饒這家夥都不肯放過她,硬是折騰到淩晨兩點才放過她。
“我才睡了三個小時!”她強調道。
“我也才睡了三個小時。”歐炎垂首看了紀歆瑤一眼,和紀歆瑤不同,他整個人精神抖擻的。
紀歆瑤打了個嗬欠,她稍稍抬起頭,黑色的眼睛氤氳著柔柔的水光:“不要嘛,再給我睡半個小時,求求你了,我醒來會乖乖去書房找你的,你再讓我睡半個小時。”歐炎抿抿嘴唇,然後像是十分隨意地開口道:“我今天要去安妮島,視察開會,聽工作報告,見一下合作夥伴,會在那呆一周左右,你也一起去。”
“啊?”聽到最後一個斷句,紀歆瑤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的不可置信。
之前歐炎也曾經有過離開主島外出工作的時候,但從沒有帶過紀歆瑤去,通常她都是被要求留在宅子裏的,由康嬸或其他女傭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哪都不許去,連花園也不能去。
這次為什麼把自己也帶上了?
有陰謀?
看紀歆瑤一直迷迷糊糊地半張著嘴,許久未反應過來,歐炎佯裝要起來,“不願意?那算了。”
“不不,我願意我願意。”紀歆瑤忙不迭攀上歐炎的手臂,急切地嚷道。
歐炎冷哼一聲不說話,紀歆瑤趕緊仰著頭,衝歐炎討好地笑了笑,那雙可愛的圓眼睛彎出俏皮的弧度。
能夠離開主島,到其它的離島上看看,就算還是在塞翁島,那也是離成功跨近了一步。
……
小型飛機上——
飛機上都是單獨的座位,林一坐在紀歆瑤後麵,而歐炎則坐在紀歆瑤旁邊隔了一個過道的位置。
紀歆瑤見歐炎一上飛機就閉目養神,不敢打擾他,但又實在好奇,有滿肚子的疑問,隻好不停地後轉身,對一起同行的林一窮追猛打地進行提問。
“林一先生,安妮島是離主島最遠的離島嗎?”
“是的,紀小姐。”
“那為什麼隻有安妮島才對外開放遊客進來呢?”
紀歆瑤知道,塞翁群島是由一個主島,馬羅島,外加六個離島組成的,其他六個離島分別是安妮島,加波島,伊桑島,梅森島,貝基島,其中安妮島是作為旅遊景點開發的,也是唯一一個對外開發的離島,其他的幾個離島外人必須持有許可證才可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