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技女！麻痹的！”紀歆瑤大姑被飯菜碗碟灑了一身之後，就開始尖叫，也隻是吼了兩嗓子就開始指著紀歆瑤罵。經典的國罵，不但問候祖宗，帶上生殖係統，還有各種詛咒都一股腦兒罵了出來。
潑婦的樣子看得飯桌上其他幾個老人都皺起了眉頭。最淡定的反而是坐在主位的紀歆瑤奶奶。
紀歆瑤奶奶嘴邊依然噙著一抹笑，看向自己大女兒的眼底已經沒有了縱容。抱緊了旁邊的孫子跟孫女，指著紀歆瑤大姑的樣子給兩個孩子看。
“雲思雲豈記得以後別跟她一樣，知道嗎？”
雲思跟雲起兩個孩子一開始是跟雲慕一起坐著的，被雲慕跟奶奶夾在中間。晚餐剛剛開始的時候還很活潑，吵著要哥哥給夾這個夾那個，等到飯桌上的氣氛開始不對勁的時候，兩個小孩已經縮著不太敢說話了。
“走吧乖孩子們。”奶奶一手牽起一個往外麵走。大人們吵架可不是孩子該看的，剛剛掀桌子就已經嚇到兩個小孩子，繼續留在這裏，接下來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紀歆瑤掀完桌子就後悔了。自己爽是爽了，但是飯桌上還有兩個小孩，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嚇到。奶奶對她剛剛的做法也不太高興得樣子。
紀歆瑤大姑原本罵得很帶勁，被自己母親指給自己女兒說，長大別這樣。一張臉是青了又白。
紀歆瑤朝她拉了拉嘴角，扯著自己老媽下桌了。她是不知道這些人還有沒有興致再吃一桌，可能沒有她跟老媽這兩個可以下菜的人，這第二桌是吃不下來了吧。
“你剛剛為什麼要那樣，我教了你那麼多年的教養呢？”
紀歆瑤沒想到回到房間之後，等來的不是老媽的同仇敵愾，而是教訓。
看著紀母抿緊的嘴角，紀歆瑤臉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對那種人也要有教養？那種出口成髒的人配的起我的教養？”
“你的教養是要看對象的嗎？你的教養到底是你自己的還是別人的？”紀母心裏說不出來的失望。今天的這一幕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紀歆瑤。
對長輩不尊敬，對朋友不友好，同樣的沒有禮貌，說話不著四六。剛開始回到自己家裏的時候，紀歆瑤根本不把她當母親看，謾罵，毆打，小孩子的力量雖然不大，但是格外的傷人心。
“媽！是她不對！你幹嘛教訓我？”紀歆瑤很委屈，明明是他們那些人做錯了，她隻是反抗而已。難道她要跟她爸爸一樣坐在那裏什麼事情都不做嗎？
“你覺得自己沒錯？”紀母臉上的表情更加冷凝，眼神裏帶著濃濃的厭棄。這麼多年她一直致力於將自己的女兒教導成一個真正的淑女。
一個有品行，端莊，矜持，有頭腦的女孩子。在這之前的幾年，紀歆瑤真的讓她越來越滿意。但是今年……不，應該是說，是在碰上聶嵐那個男人之後，她再一次看見了自己女兒身上的劣根。
她不在意歆瑤是偽裝起來在騙她，她更情願女兒可以一直偽裝下去，騙所有人一輩子。
但是她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撒謊。跟她說，她跟聶嵐分手了，兩個人依然有聯係，依然在約會。
不尊敬老師。公然挑釁自己任課老師的權威，還嚐試挑戰學校領導。
不尊敬長輩。剛剛的晚餐，一個不順心就直接把飯桌掀了。
紀母真的失望。從表情到語言，沒有一絲一毫的克製，“你還不覺得自己做了嗎？”
“我沒有錯。”紀歆瑤已經預料到了這場談話的不歡而散。轉身回自己房間，應該說自己暫住的房間。
隻帶了一個小包過來，東西收拾起來也特別快。
給聶嵐發了信息，讓聶嵐把車開進來，在村口上了車，紀歆瑤才發了個信息給紀母說自己回學校了。
“今天晚上你們應該有晚自習吧？”聶嵐把車速微微開快了一些。
“嗯，不想去上。”紀歆瑤興致不高。給自己老媽發的信息她沒有回。現在想到剛剛那個眼神，心裏還是哽得疼。“我剛剛跟我媽吵架了。”
“怎麼會跟你媽媽吵起來？”聶嵐甚至想過紀歆瑤能跟她爸爸鬧起來就是完全沒有想到母女倆會吵架，在紀家，不應該是她們母女是一國的嗎？
紀歆瑤不想說，把臉撇到窗外去。手機突然振動了，黑色的手機屏幕上，白色的媽媽兩個字不斷跳動，紀歆瑤隻猶豫了一秒就掛斷了。
掛斷後紀母又重新打過來，紀歆瑤掛了三次，接通了。“喂。”
聶嵐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排的姑娘嘴角還是抿得特別緊，看起來心情極差。
“你現在在哪裏？”紀母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你自己怎麼回學校？”
之前怎麼不打過來，她都走了十多分鍾了，現在才打電話過來問？
“我在車上，朋友過來接。”紀歆瑤的聲音淡淡的，老媽不想跟她吵，她也不想。
電話那邊停頓了半晌，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紀歆瑤心裏忽然間就有了火氣，打電話到底是想幹嘛的，浪費電話費的？
紀歆瑤心裏還是不舒服。她介意紀母的那個眼神，特別介意。一開始給她發信息的時候是非常猶豫的，剛剛才吵完架就發信息給她，在紀歆瑤看來就是她先向母親低頭了。
但她心裏對自己母親又抱著那麼一絲絲的奢望，希望自己母親可以哄一下她。像哄紀雲慕似的，哄她幾句。
在紀家的時候，紀父對他們母女倆完全不管，任由姑姑叔公欺負的樣子，讓紀歆瑤寒了心，讓她覺得自己跟母親是站在一起的，她跟母親必須相互依靠。
她沒有想到，別人都還沒怎麼著她，反而是母親先教訓她了，她有錯嗎？難道她要等著那些人一直不停地數落他們母女倆，說她們是技女嗎？憑什麼？
還不說話嗎？
紀歆瑤握緊了了手機邊框，眼圈漸漸熱了起來，眼前棕色的椅背跟她之間仿佛隔了一層水霧，看起來已經失真了。
才想把電話拿下來切斷，就聽見那邊有聲音了，“你是不是在聶嵐車上。”
紀母是在問她，但是用的是肯定句。除了聶嵐，紀歆瑤還能認識誰，能自己有車，還會為了她開到鄉下來。
紀母拿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砰的一聲重重地按在桌子上，“我跟你說話已經沒有用了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長大了，翅膀硬了？可以完全都不用管你爹媽的麵子，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你能耐了哈？”
紀歆瑤將電話拿下來，放在自己腿上，聽著自己母親的數落，聲音克製不住地顫抖，“媽，你說夠了沒？”
紀母聽見這句話，握住茶杯的手緊緊攥住了杯壁，指尖浸入了杯中的水裏。忍了幾秒，怕自己會說出什麼傷人的話，切斷了電話。
把杯子裏的水倒了重新續上一杯，小口地喝上幾口，又打電話過去。聲音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
“那位聶先生說了他到底是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嗎？”
“難不成是為了家裏的那些古董？”紀歆瑤這話明顯是氣話，用來懟自己母親的。說完又後悔了，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對自己母親說話，但是怒氣讓她克製不住自己。
電話那邊沒有人說話了，紀歆瑤一隻手將手機依然放在耳邊，另外一隻手捂住臉栽在腿上，“你說吧，到底是為了什麼。”
紀歆瑤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現在很聶嵐不是好好的嗎？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跟她在一起重要嗎？而且聶嵐是那種為了拿到什麼東西能委屈自己來演戲的人？
“為了找一個人。”這才是聶嵐說要跟紀歆瑤結婚的真正原因，是聶嵐跟紀母之間的交易。
原本的交易是，紀母把聶嵐要找的那個人介紹給他，作為交換，以後紀歆瑤有什麼事情，聶嵐不能袖手旁觀。
等到紀母把人介紹給聶嵐之後，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完了，也算是給女兒留了一條後路了，不管怎麼樣，以後出了事，能幫的聶嵐一定會幫。
隻是沒想到聶嵐會說要娶歆瑤。那時候又正好是紀歆瑤嬸嬸鬧幺蛾子的時候。紀母想到老家那邊一堆的破事，但是紀歆瑤以後就要被這些人死死地拖住後腿了，絕望之下竟然覺得，女兒嫁給聶嵐是一個好主意。
這樣聶嵐庇護歆瑤，實在是名正言順，而且也不用擔心有顧及不到的地方。可以說，在當時，顯然是最好的一個選擇了。
後來她發現，是她天真了。兩個人結婚，聶嵐是可以護住歆瑤，那個人也會看在聶嵐已經是紀家準女婿的份上，跟聶嵐做進一步的合作。但是歆瑤呢？歆瑤有什麼實際好處嗎？
聶嵐甚至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的父母。
“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我跟你爸爸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年能好活了，不指望別的，就希望你以後可以順順遂遂地過完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