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歆瑤現在一副情緒不高，不想說話的樣子，他表示很理解。那麼鬧騰的一個人，突然趴在床上不能動，換誰誰都不能開心得起來。
聶嵐轉頭去看紀母。因為太緊張歆瑤了，從醫院門口到現在，他都還沒有好好地跟紀母打過招呼。
他能不能成為歆瑤真正的男朋友，還是得仰仗這個嶽母棒棒忙的。
“阿姨，您要不到隔壁床上去休息一下，我來陪陪歆瑤。您從上午開始就一直提心吊膽的，就算身體沒有不舒服，精神上也很疲憊了，您去歇歇吧。”聶嵐說完就上手去扶她。
紀母想躲開，剛剛才讓女兒別跟他來往了，現在又怎麼可以接受他的好意，要斷就斷得幹幹淨淨的。
抬頭看了一眼聶嵐，這麼帥氣又多金還體貼的男朋友，真的要讓歆瑤不跟他來往了嗎？
別說單純的歆瑤，就算是她，有了這麼多年閱曆都還是覺得聶嵐是一個好老公的人選。
但是不行，就是因為太優秀了才不行。
那天宴會結束後，因為聶嵐的一句話，歆瑤都不知道已經招致了多少人的厭惡了。優秀的男人從來不會被蒙塵，她知道聶嵐優秀，別的人會瞎了眼看不見嗎？
兩家的經濟條件，社會地位相差太大了，而他們兩口子又隻有歆瑤一個女兒，如果真把她嫁過去了，一旦聶嵐對歆瑤沒了感情，一旦歆瑤受了委屈，誰能給她撐腰？
他們老兩口？如果聶嵐把歆瑤放心上，放眼裏，他們說話就有用，如果聶嵐對歆瑤已經沒有感情了呢？他們又能做什麼？
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他們改變不了社會現狀，就隻能改變自己，在有限的條件下，為女兒找到一條最好走的路。
齊大非偶，齊大非偶，紀母不斷在心裏念叨著，再優秀，如果自身沒有足夠的力量，就如同稚童抱璧行走於行市間，除了毀滅，再沒有別的結果。
“聶嵐……你別跟歆瑤再來往了……”
紀母看著聶嵐臉上溫軟的表情，剩下的幾個字怎麼都吐不出口。
不管是眾人口中的聶嵐還是電視上，或者是雜誌上的聶嵐，都是冷冰冰的一張臉。從他第一次來紀家臉上的表情就沒冷淡過，就像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一樣，會跟歆瑤吵鬧，鬥嘴，大概他是真的有感情的吧……
紀母猶豫再三，什麼都說不出口。
再等等，等到歆瑤出院了，再跟他談一下這件事。
心裏對聶嵐有所虧欠，紀母隨著他的安排躺到了隔壁的床上，這張床是豎著立在牆壁上的，白天的時候收起來，晚上再放下來，既不會讓病房顯得太小，又有了地方給陪床的人休息。
紀母感歎了一下聶嵐對自己女兒的心意，翻身躺下了。在心裏安慰自己，再過幾天，再過幾天就跟聶嵐說清楚。
蘇瑤微微蹭了蹭，把蓋在臉上的被子蹭下來，見聶嵐把紀母攙過去在隔壁床上睡下來了。好奇地看了那張床一眼，之前她都沒發現牆上藏了一張床。
紀母為了避嫌，翻身向另外一邊睡了，正好方便了紀歆瑤。
“怎麼回事？”聶嵐把病房裏的大燈關了，打開了病床旁邊的小燈，坐到床邊的凳子上，沒有出聲，嘴型刻意又清楚。
他剛來的時候蘇瑤不願意跟他說話，甚至不願意看他，現在紀母去睡了，紀歆瑤反而安靜地躺在床上看著他。水靈靈的一雙大眼睛完全藏不住情緒，聶嵐清晰地從她雙眼裏讀出了煩惱。
紀歆瑤一開始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看見聶嵐問她，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聶嵐不清楚她這個表情是不是脖子不舒服，起身輕輕托住她的頭，幫她換了一個方向。自己也坐到了另外一邊。
這個方向正好可以把歆瑤跟紀母的情況都盡收眼底，聶嵐見紀母沒什麼動靜，關切地看著紀歆瑤。
“我媽讓我們別來往了。”紀歆瑤的情緒不太好，沒有發出聲音，還帶著幾分逃避心理，唇形模糊，速度又塊。
聶嵐一直關注著她，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真的已經看懂了紀歆瑤說了什麼。
克製地雙手交叉握在一起，問她，“你呢？你怎麼想的？”
我怎麼想的？
紀歆瑤也不知道，她不知道戀愛的滋味，但是她知道自己對聶嵐是有好感的。優秀而體貼的男人，對於一個情感小白來說，一點點的攻勢就能讓她掉進去。
但是是紀母讓她不要跟這個男人繼續下去了。盡管她不願意承認，她對紀母的信任感和依賴感也在這十多年的相伴中一點點加深，滲進了血液中。
她可憐，也心疼這個女人，兩個人相處，往往是她在後退。這一次……紀歆瑤看了眼聶嵐，她有些舍不得這個男人了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不想辜負你，也不想讓母親難過。紀歆瑤逃避地將頭往枕頭裏埋。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紀歆瑤沒有直接拒絕他，聶嵐心裏還是鬆了一口氣。
一開始就是他對她一見鍾情，也是他強勢地擠進了她的生活裏，沒有給她絲毫的決定權。
他們年紀，閱曆，思想都差太多了，就算再喜歡她，他也不能確定紀歆瑤的心裏有沒有他的一席之地，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可以隨時被舍棄的。
從他第一次去紀家，上門提親時，紀歆瑤知道他企圖時的抗拒，再到紀母跟她談過之後，短短十多分鍾，她對他的態度就軟化了不少。足以看出紀母對她的影響有多大。
在紀母明確地要求她跟他不再來往之後，她沒有做出決定，她沒有直接拒絕他，反而告訴他，她不知道。
聶嵐的心突然被重重地揪了一下，他的傻姑娘啊……
但是怎麼辦呢，他是一個商人，唯利是圖的商人，從來都不知道滿足的商人，他想要更多，想要歆瑤徹底地站到他這一邊來。
聶嵐低下頭，將額頭抵在交握的雙手的大拇指指節上，閉上眼，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
聽見聶嵐隻留下一句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就沒有了任何聲響，紀歆瑤急急忙忙地扯開了被子，還好沒走，還好……
紀歆瑤把微微抬起來的腦袋躺了回去，尾椎骨上一陣一陣的疼，心裏奇異地很安定。
“咳！”見聶嵐一直用黑乎乎的頭頂對著她，紀歆瑤輕輕地咳了一下。
聶嵐秒秒鍾抬起了腦袋。
“我有點舍不得你。”紀歆瑤說完，臉有點紅，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就是不敢看聶嵐。
聶嵐的心裏突然像被人糊了一罐蜂蜜進去，甜得他整個人都有點手足無措了。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像是在回答她，也像是在寬慰自己。
紀歆瑤羞得又往枕頭裏埋，聲音又輕又悶，“你回去吧。”
“我再看看你。”聶嵐哪裏舍得走，心都軟成了糖水了。如果不是顧忌著她不能動，都能把她抱起來，扛背上做幾個俯臥撐了。
“你快走吧！”紀歆瑤的聲音裏明顯有幾分惱羞成怒，後腦勺幾乎要被他灼熱的視線給加溫了。“明天也別來了！”
紀母沒有睡得很熟，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小聲說話，掙紮一番，終於清醒過來。
“我……我明天再來看看你，後天就不來了。”
剛醒來就聽見聶嵐這句話，紀母看著被床頭小燈映射著的昏暗的牆角，內心複雜。
她沒想到歆瑤動作會這麼快，她猶豫再三，歆瑤卻直接說清楚了，而且她還是當事人。
是了，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拐彎抹角的人，一根直腸子通到底的人，就算她想隱瞞，聶嵐也能輕易看穿。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想讓歆瑤繼續下去了。沒有足夠強大的後盾，自己也不如聶嵐強大，真的在一起了，她要成為一朵菟絲花嗎？
“明天也別來了。”
紀母聽見自己女兒有些惱怒的聲音，心裏微微泛起了酸意。
如果……如果那個孩子還在，歆瑤就不用一個人了，她也就不用擔心他們老去了，歆瑤會沒有依靠。
聶嵐掙紮了一下，紀歆瑤板著臉，沒有絲毫的退步，聶嵐還是妥協了，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出了病房。站在燈光昏暗的走廊上，又忍不住勾起嘴角，今天晚上收獲還是挺大的對嗎，不用害怕她隨時會轉身離開了。
可是紀歆瑤不讓他來找她了怎麼辦呢？就算是為了躲開紀母，戀愛也不是這麼談的啊，明明在同一個地方，難道非得把同城戀談成異地戀？
聶嵐不知道紀歆瑤能不能受不了，但是他可不敢保證，如果隻是靠電話聯係，他會不會直接把她丟在腦後了，還是得想個辦法才行。
已經晚上九點半，醫院裏還有值班醫生，特護病房的主治醫生也還沒下班，聶嵐找到負責紀歆瑤的醫生谘詢了一下，確定蘇瑤非得住滿三個月才能出院。
三個月啊，這麼久不能看見蘇瑤嗎？想想就覺得煎熬。
聶嵐再次回到病房門口，忌憚著會紀母吵醒，又怕蘇瑤會睡了，到底還是沒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