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還是一個噩夢。
到處都是鬼怪。
那些黑影纏著她,追著她,她拚命的跑,拚命的掙脫,可是跑不過,也掙不脫。
正午明亮的日光裏,她滿頭大汗,眉擰得緊緊的,四肢隻是很小幅度的擺動,像是被什麼纏住了一樣,頭部也擺來擺去的,儼然是很難受的樣子。
“不要,不要抓我...”
“你走開,你們走開。”她喃喃的說著夢話,很快就帶上了哭腔。
驚慌的,恐懼的哭腔。
仿佛正在經曆著什麼很可怕的事情。
“葉小姐,葉小姐?!”李嫂在一旁著急的叫她,粗糙的手掌抓住她的手,溫暖從她手心裏傳遞到葉星晞手上。
“葉小姐,醒醒。”“葉小姐?!”葉星晞“倏”的睜開眼睛。
她總共才睡了還不到半個小時。
滿目的熟悉,是在家裏。
時間不斷推移,正午的陽光比剛才還更要燦爛不少。
不是她夢裏的陰森黑暗,也沒有醨魅魍魎在追她。
“葉小姐?”李嫂見她還沒回神,又輕聲叫了她一句。
葉星晞緩緩轉頭,就看到李嫂熟悉而溫柔慈愛的麵容。
“李嫂?”她輕聲叫了一句,嗓音十分沙啞,還帶著沒有完全驅散夢裏的恐懼和驚慌。
“哎,李嫂在呢,葉小姐別怕,你在家裏,沒有人會抓你,沒有人會傷害你的。”李嫂感覺應了一聲,心疼的安慰她。
葉星晞又四處打量了一下周圍,心裏無端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好在,這的的確確,是她的家。
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抓著李嫂的手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李嫂用另一隻手抽了幾張紙巾給她擦額頭上的冷汗,還一邊繼續安慰她:“葉小姐別怕啊,李嫂在這陪你呢,沒有人會傷害你的。”“嗯。”葉星晞輕應了一聲,幹脆抱著她的胳膊平複了自己狂亂的心跳。
李嫂給她把額頭上的冷汗都擦幹淨,又拿起一杯溫水給她喝。
葉星晞勉強喝了幾口,然後扭頭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有氣無力的說道:“李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們去曬曬太陽。”剛剛做夢出了一身冷汗,黏黏膩膩的她一點都不舒服,可這個時候她根本不敢去洗澡。
就連待在陰涼的室內,她都覺得心裏毛毛的。
“好,那我們去花園坐著吧。”李嫂說道:“園丁剛修剪了玫瑰花從,很漂亮的,去看看。”“好。”葉星晞應道。
雖然她現在根本沒什麼心思看玫瑰。
正午時分,室外的氣溫還是有點高的。
暖融融的溫度曬到身上,葉星晞才感覺到真實了不少。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鼻尖都是濃鬱的玫瑰花香,清香,而又馥鬱。
她之前一直在室內,身上穿的是一件小V領的薄毛衣和網紗長裙,慵懶又休閑,在適溫的室內剛剛好。
然而一出室外就顯得有點厚重了。
太陽不偏不倚的分給每個人同樣分量的溫度,她才從家裏走到玫瑰花叢旁邊,也就短短十幾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她就被曬出了一層薄薄的熱汗,和剛剛的冷汗重疊交覆在一起。
可她覺得安心。
李嫂一直陪著她,長著老繭的粗糙的手牽著她柔軟細膩的小手,卻並不會令她覺得難受。
“葉小姐,你覺得好一點了嗎?”李嫂問道。
“嗯,好多了。”葉星晞勉強彎了彎嘴角,轉頭在秋千上坐下。
陽光灑在她白皙的臉上,更顯得晶瑩剔透。
明明沒有上妝,甚至還有幾分憔悴和疲倦,可依舊令人覺得美得驚心。
也更加令人覺得憐惜。
紀瑾上午到公司之後就一直在開會,直到中午下班時間到了才堪堪結束。
會議室的人全部走光了,他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抬手按了按眉心,俊臉上浮現出幾分倦意。
緩了大概有半分鍾,他伸手拿起桌麵上的手機,撥通葉星晞的號碼。
葉星晞接得很快,一如往常一樣軟軟綿綿的叫了他一聲:“紀瑾~”她的嗓音很輕,比平時要輕許多,還帶著一點點令人不易察覺的沙啞。
可紀瑾是誰啊?連她心裏想什麼都幾乎能夠完全猜中的男人,怎麼會注意不到她這一點細微的不同?明明他出門之前還是沒有的。
於是他直接問了一句:“剛剛睡覺了?又做噩夢了?”葉星晞頓了頓,否認:“沒有。
我是剛剛睡醒,嗓子還沒有恢複,沒有做噩夢。”她不想他在上班的時候還要掛念著擔心她。
紀瑾不太信,又問了一句:“真的?”“嗯,真的。”葉星晞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已證真實,但隨即卻又想到她點得再誠懇,紀瑾都是看不見的。
所以她又補了一句:“真的沒有做噩夢。”很有強調的意思。
紀瑾便應了一聲,隻是到底信沒信,葉星晞也不太確定了。
因為他隨之又換了另一個問題:“現在在幹什麼?”“剛睡醒,在花園曬太陽呢。”葉星晞讓秋千隨著慣性小幅度的搖曳著,一雙修長筆直的腿隨意垂著,一晃一晃的,看起來非常愜意。
當然,如果忽略掉她臉上的蒼白之外。
有風拂過,將她的頭發吹亂,幾縷調皮的發絲遮住了她的眼睛嘴巴。
她抬起另一隻手撥開,隨意的別到耳後,就聽他有些意外的反問在耳邊響起:“曬太陽?”她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愛好的?“對啊,就是曬太陽。”葉星晞低眸捋順自己腿上起了褶子的裙子,語氣聽起來卻沒有本該出現的輕快:“今天天氣還不錯。”
紀瑾眸光微斂,應了一聲“嗯”。
結束和葉星晞的通話之後,紀瑾又在會議室裏坐了好一會兒。
室外的確是陽光燦爛,看起來都能讓人覺得是暖融融的溫度。
好像在這樣的陽光照射下,所有的陰霾都會散去。
半晌,他又拿起手機往家裏打了通電話。
葉星晞在花園裏坐著,李嫂也在陪著她。
接電話的是家裏的一個女傭:“您出門後葉小姐就一直在客廳裏看電視,不過剛剛有在沙發上睡著過。”“嗯,沒有睡得很久,好像二十分鍾都沒到。”“她好像是做噩夢了,李嫂在旁邊叫了她好一會兒她才聽見才醒了,額頭上都是汗。”“然後她就讓李嫂陪她去外麵曬太陽了。”電話掛斷,紀瑾凝眉想了想,轉而又撥通另一個電話。
醫院這個地方一向比其他地方要多上幾分安靜。
小孩子們在病房裏吵吵鬧鬧的聲音,護士站的護士小聲聊天的聲音,走廊上人來人往的聲音,好像也都是建立在一個安靜的大環境的基礎之上。
並不會突兀。
因為在這個地方,就是要這樣的氛圍。
楊淺淺剛脫下白大褂掛起來,準備出去吃飯,桌麵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
“你好,楊小姐。”耳邊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清冷低沉,還有幾分熟悉:“我是紀瑾。”紀瑾是從淩述那裏問來的楊淺淺的手機號碼。
“小晞自從從b市回來之後晚上就一直在做噩夢,醒來之後都很難再入睡,這幾天整個人精神都差了很多。”紀瑾說道:“但她不願意來醫院,也不想吃藥。
所以我想問問,你這邊有沒有認識比較好的心理醫生,最好是能請到家裏的那種。”“她一直覺得自己對剛過世的朋友有愧,給自己添了很重的心理負擔。
我認為即使給她開安神藥也隻是治標不治本,隻有能解開她的心結,她才能擺脫這個噩夢。”楊淺淺眉頭頓時一擰。
紀瑾說葉星晞是從b市回來之後才開始做噩夢的,她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和盧泱泱有關了。
“我記得我們院長的女兒就是做心理醫生的,口碑在業內一直都是挺好的,我等會兒就去找她的聯係方式聯係看看。”她說道,又擔心的問了一句:“小晞現在狀況怎麼樣?”從b市回來之後,大家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軌跡當中,她也不例外,每天依舊正常上下班。
盧泱泱的突然離世雖然讓她們都很難過,可並沒有能夠阻止生活的繼續。
所以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會給葉星晞造成了那麼大的影響。
葉星晞前幾天的時候的確有跟她提起過做噩夢的事情,隻不過當時她們都以為是偶然,她也就隻是安慰了她幾句,沒放在心上。
之後這幾天又一直很忙,就一直沒有跟她聯係過。
沒想到這些日子,她竟是夜夜被噩夢纏繞。
“她現在在家裏,我姐把她這兩天的工作都推了,讓她先安心休息兩天。”紀瑾說道。
“我今天下班之後去陪陪她吧,要是聯係到了心理醫生就一並帶過去。”楊淺淺便說道。
“好,麻煩你了。”紀瑾客氣的說道。
“不客氣。”掛斷紀瑾的電話之後,楊淺淺也沒心思出去吃飯了,轉身在椅子上坐下又從通訊錄裏翻出一個號碼撥通。
...葉星晞在花園裏坐了很久,直到太陽都已經在西半天缺了一塊小小的弧度,變成了帶有一道直線的不完整圓餅,她還是沒有要回室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