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如墨,陰雲滾滾,連綿不絕的雨絲透過車燈的光束。
刹車燈的紅光此起彼伏閃爍,猶如摩西分海一般為救護車讓出道路。
“還有哪裏受傷?”
救護車中,救護人員給宋晗玉緊急處理了臉上和脖子上的傷口,仔細追問。
“沒有了,謝謝。”宋晗玉聲音有氣無力,腦袋還埋在席璟琛的頸窩,對剛才經曆的一切心有餘悸。
這次事情鬧得不小,警方接到盛明淮的報警之後,救護車也緊隨而至。
救護人員要幫席璟琛處理額上的傷,卻被他抬上製止。
無可奈何之下,他隻好先幫喻以安處理打鬥時留下的傷。
傷口消毒,刺激得喻以安肌肉緊繃,可他依舊像個稻草人似得杵在那,雙眼定定地看著宋晗玉。
席璟琛有所察覺,攬著宋晗玉,撩眸睨他一眼,眼神中全是警告。
喻以安從宋晗玉的傷上挪開視線,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他受不了宋晗玉與席璟琛的親近,但是更受不了的是,宋晗玉因為自己才變成這傷痕累累的模樣。
不經意間,喻以安與宋晗玉視線交彙。
他頓時四肢緊繃,宋晗玉卻毫無停留地挪開目光,在救護人員身上繞了一圈,又看向席璟琛手上額上的傷,“你這些傷也該盡快處理的。”
“嗯。”席璟琛對宋晗玉是無話不應,攏了攏她肩上的西裝外套,深深注視著她,“到醫院你再做一個全身檢查,我那時候順便再去處理。”
宋晗玉跌入他眼中,不禁晃了晃神,隻訥訥地“啊”了一聲。
她其實並不是第一次接觸席璟琛這樣的視線,濃烈又克製,深情又痛苦。
但是,此時此刻,那些複雜矛盾的情緒被劫後餘生放大了無數倍,在漫漫雨夜、團團光暈之中,勢不可擋撲麵而來。
不久之前被繩索勒住的窒息感再次出現,隻不過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忐忑。
心髒都怦然狂跳。
“嗶——”
救護車拐入人車稀少的路段,高亢的鳴笛聲毫無預兆響起。
宋晗玉一側目,就被窗外強烈的遠光燈晃花了眼。
一輛大貨車正橫向衝來,越來越快的車速甚至沒有給眾人反應的時間。
下一瞬,就如鐵錘掄在易拉罐上,大貨車直挺挺地撞上救護車,撞擊的巨響振聾發聵。
救護車的車身瞬間變了形。
然而,大貨車並未停下,反而加速將救護車橫向頂走。
恐怖的速度之下,車輪都在地麵上刮出一道道車轍。
直到進入監控死角,貨車才猛地一刹車。
救護車在慣性之下側翻滑出,車身摩擦地麵,火星四濺,摩擦聲直刺人耳。
貨車駕駛座車門開啟。
“啪嗒、啪嗒。”
踩在雨水中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宋晗玉在疼痛中緩緩睜開眼睛。
她整個人都被席璟琛護在懷中,雖然渾身疼痛,擦刮無數,但並沒有嚴重的傷口。
隻是強烈的眩暈感一時難以驅散,宋晗玉模糊不清的視野掠過破碎的車窗,落向透著光的雨幕。
一道人影正一步步走來。
眼睛適應了光線,宋晗玉漸漸看清對方——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鬢發已經斑白,身材卻比普通青年還要健壯。
國字臉,濃眉厲眼,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左耳延伸到下顎,氣勢凶悍又強硬。
張紹新走到救護車附近,一腳踏上滿地玻璃碎片。
積水倒映著晃動的白光,吱吱呀呀摩擦聲似乎很近,又似乎遙不可及。
宋晗玉意識恍惚,仿佛又看見了二十年前的那場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