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澤洋低著頭捧緊麵前茶杯,水麵上倒映出一雙渾濁的眼睛,滿布血絲,充斥悔恨,“我其實一直很難過,這些年也不敢麵對你。”
他收聲等待,可席璟琛無動於衷,連一句追問都沒有。
任澤洋早就得知鄭傑身亡,也清楚自己當年參與的事情瞞不住席璟琛。
這幾天,他一直在等席璟琛。
直到今天林堯禮找上門來,他才鬆了一口氣。
隻是,席璟琛這個反應,不太對勁啊。
任澤洋抬頭看去,席璟琛正提起茶壺斟茶,麵上喜怒難辨,就像平靜無波的死海,但海底暗潮是否洶湧,無人可知。
任澤洋有些心虛,強撐著說道,“當年我也是沒有辦法。我是王家的上門女婿,嶽父一直不看好我,那年他讓我給小舅子收拾殘局,我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小舅子,王麒?”席璟琛動作一頓,茶壺放下磕出一聲脆響。
任澤洋喝了一大口茶水,攥緊拳頭,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沒錯,當年他和昱楷鬧起來,失手就……就……”
一句話斷斷續續始終說不完,但最後幾個字是什麼,不言而喻。
席璟琛半垂的眼睫遮掩眸底狂湧的暴戾。
他指尖叩擊桌麵,數秒之後掀起眼皮,隻露出沉重哀色,聲音也沙啞,“所以,我父親是被王麒害死的?”
“是啊。”任澤洋見席璟琛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神情微鬆,繼續交代,“王麒以前追求過你母親,就算你母親結婚生子,他也念念不忘。結果他有一次喝醉了,碰見江曼白……”
任澤洋頓了頓,打量席璟琛一眼,斟酌用詞,“對她動手動腳的。後來昱楷知道這件事,就去找他算賬,結果一言不合動了手。王麒不知怎麼就——”
席璟琛鬆了鬆領扣,打斷他的車軲轆話,“據我所知,王麒已經死了。”
換句話說,死無對證。
任澤洋想怎麼編排都可以。
任澤洋擠出眼淚,雙手一揉眼睛更是通紅,“是,前些年小舅子遇到空難,沒活下來。這也算是惡有惡報了。我、我雖然是被迫的,但也對不起昱楷……”
席璟琛蹙眉,斂眸不語。
席昱楷死亡的真相出現得過於順利,反而蹊蹺。
任澤洋從進門開始,態度幾經轉變,到最後懊悔地坦白。
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席璟琛深感違和。
今天的這些話就好像任澤洋早就準備好的台詞,隻等席璟琛接他上戲台。
席璟琛重新看向任澤洋,眉宇間透出寒意,“王麒殺了我父親,而你,讓他死後還背負罵名。”
“不不不!”任澤洋連忙搖頭,激動之下掀翻茶杯,茶水淌滿桌麵,淅瀝瀝從桌沿滴落。
他無暇去管,急忙解釋,“璟琛,任叔叔我也是無能為力啊。這一切都是我嶽父和小舅子的意思,他們讓我出麵去辦,我根本沒法說不。”
席璟琛麵無表情盯著任澤洋,沉沉的威懾力滲透骨髓,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