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滅長安 第九十六章:咄苾

突厥王庭,並非是想象中的住氈帳,食畜肉,一如中原般開府建牙,王城之外阡陌相同,不費織齎,王城內商業雲集,茶樓酒肆,吆喝連連,城中人身著漢服,熙熙攘攘,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月嫵從咄苾口中得知,是蘭陵教突厥人耕織,教化民眾,十年時間將從一片蠻荒變成今日的模樣,處羅可汗十分寵愛王後,特意仿造長安建造了王都名為義城是蘭陵的封號,王宮也以蘭陵的名字命名為蘭陵宮,整個突厥男耕女織,人民豐衣足食,將漢人王後奉若神明。

修建廟宇,將蘭陵的塑像供奉其中,日夜參拜,祈禱這位隋朝來的王後為他們帶來更多的福澤和安定。她的父親是功勳卓著的帝王,她的母親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雖然年少時驕縱,但她合該是一位賢德的王後,聽到這些月嫵心中有些許欣慰。

咄苾帶著月嫵於次日午後到達突厥王庭,守城的衛兵一見咄苾帶著月嫵回城,欣喜異常,歡呼著開了宮門,一路狂奔著回宮稟報。

上林苑,仿造漢宮建造的宮苑,假山林立,遊魚成群,大漢在苑中設了小宴為月嫵洗塵,此刻正是芙蕖盛開的季節,微風拂來,送來陣陣清香。

王宮之中宮娥皆身著漢人服飾,緇衣飄飄,一路分花拂柳地將咄苾月嫵引了過去。

處羅可汗阿史那赫利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一如往昔,蘭陵容色未變,經過時光的沉澱平添幾分風韻,倒不似往昔那般莽撞,縱然是大漠風沙也未將她的美貌磨滅,經過歲月的洗滌倒是越發出塵穩重端莊,氣質雍容!

蘭陵錦衣華服,高聳入雲的發髻上珠圍翠攏,身側的赫利正為她斟酒,眼中滿是柔情與憐惜!

“咄苾拜見王兄、王嫂!”咄苾上前單膝跪下。

“二弟,你可算是將皇嫂帶回來了!你嫂子日夜擔憂都快急死了!”赫利操著一口流利的漢話,起身將咄苾扶起,“皇嫂!”恭敬地對著月嫵作揖。

“國破家亡,妾身早已不是什麼皇後,惶恐至極!”月嫵急忙福身還禮,她顛沛流離,如今要寄人籬下,可當不起這大禮!

“月嫵!”有些哀怨的女聲響起,月嫵越過赫利的視線正對上蘭陵幽幽的目光。蘭陵步履虛浮急切地奔過來一把握住月嫵的手,泣不成聲。

離鄉千裏,悠悠歲月十數載,她無時無刻請求南飛的大雁寄托自己思鄉的情思,如今故人相見,怎能不垂淚?她的母後、父皇,兄長相繼去世,如今也隻剩下月嫵這麼一個親人。”你們女人家就是愛哭哭啼啼,如今皇嫂來了以後便是朝夕相對,還哭什麼?”赫利依舊十分豪邁,眼見自己妻子哭哭啼啼急的抓耳撓腮,便拉著蘭陵歸席。蘭陵這才破涕為笑。月嫵與咄苾也各自在左右的席位上坐下。

宮娥上前斟酒布菜,十年未見,本該有許多話,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蘭陵將月嫵安排在離自己宮中的西偏殿之內,蘭陵告訴她蘿蘿無事,被斛光等人護送著平安歸來,隻是受了一些驚嚇,在靜養月嫵這才放下心來,這一夜共剪西窗燭,促膝長談到天明。

十年時光,蘭陵成熟穩重許多,在突厥的這些年做出了許多有意義的事,赫利對她很好,唯一的遺憾就是整整十年蘭陵也沒有孩子,赫利對她矢誌不渝不願意納妾,便意欲將王位傳給咄苾。

“大漢正當壯年,為什麼會做這樣的打算?”月嫵聽蘭陵這樣說有微微的詫異。

蘭陵慘然一笑,神色中有些哀傷!

“大漢早年征戰,身上受了許多傷,如今痼疾複發,你看他精神奕奕,其實全靠著靈芝人參等藥材續命!沒有多少時日了!”說道最後已是哽咽的不能說話。

月嫵不知該如何寬慰蘭陵,隻是握緊蘭陵的手,她很懂得生離死別的痛苦!

“十年恩愛!我很感激上蒼!今生沒有任何遺憾了!”蘭陵十分豁達地笑了笑,十年相守,足夠了!她沒有孩子沒有牽掛,等到赫利去了她也跟去,生同寢死同穴,和自己摯愛的人在一起死又有什麼可怕呢?……

抵足而眠,翌日蘭陵親自帶著月嫵去義城逛逛,蘿蘿聽說月嫵來了非要來看看,精神倒是十分不錯,一行人到了宮外卻正見著一身便服的咄苾握住一柄折扇神態悠悠地立在城牆根下。楊廣灑在他身上,俊美異常。

“陛下……”蘿蘿吃驚地張大嘴,眸中神色難辨!腿一軟就要往下倒卻被斛光扶住。

“這是咄苾王爺!”月嫵神色也是一痛,開口解釋。

“二弟酷似皇兄也難怪蘿蘿你會認錯,當年我初見二弟也大吃一驚!”蘭陵拍了拍失魂落魄的月嫵。咄苾酷似楊廣怎能不叫她傷感。

“二弟今日沒有公事要忙麼?”蘭陵有些好奇,自從赫利患病以來大大小小的政務都堆積到了咄苾身上。他本是一介閑散王爺,沒耐何隻得擔起了國家大任。

“今日得閑聽聞王嫂要出宮就特意巴巴地趕來做護衛,王嫂莫非是不承咄苾這情?”嗒的一聲,手中的折扇合攏。咄苾一雙細長的鳳目險危危向上挑了挑,嘴角攜著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意,覷了一眼身側的月嫵悠然道。

“嗬嗬……那做嫂嫂的真是榮幸之至!”蘭陵看了一眼咄苾,咄苾急忙將留在月嫵身上的視線移開,轉身對向蘿蘿道:“姑娘那日忠心護主,咄苾很是欽佩!”

“讓王爺見笑了!”蘿蘿看了這半日這才半信半疑地曲腿福身,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咄苾的臉。五人一行,咄苾與斛光都是絕世高手自然很放心,況且這義城被治理的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民風淳樸,自然是沒有絲毫的危險。

大街上熙熙攘攘,蘭陵挽住月嫵的手臂十分開心地買一些小玩意!恢複幾分兒時的活潑心性。斛光一直緊隨蘿蘿其後生怕她有什麼閃失。咄苾走在月嫵和蘭陵中間滔滔不絕地高談闊論,引得蘭陵咯咯直笑,眼神卻總是遊離在月嫵身上。

“娘娘!娘娘!……”才將將逛了半條街,身後響起一片嘈雜,一回頭竟然是宮中的高總管帶著人追了來,氣喘籲籲地說不出話來。

“發生了何事?”蘭陵神色一滯急忙開口相問。

“娘娘!陛下病危快些回宮吧!”

“什麼?”蘭陵眉頭一皺手中的東西全落到地上,月嫵還未回神她早已翻身上了高總管的馬,在大街上一路狂奔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