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告訴我，周律民的父母給你說了什麼呢？！”邱華扯回話題。
“嗯……”寸金低頭看著裙角上的花，“他母親說的都是長沙話，我聽不懂，但是他父親說的話我聽能聽懂一些……”
“那他說什麼？”
“他……他們都以為我和周律民之間的事情是真的……”
“難道不是真的嗎？”
寸金臉一紅，繼續說起了那天在周家的見聞。
一株老樟樹下，寸金見到了精神矍鑠的周父，周父笑嗬嗬地用帶著濃重長沙口音的話和寸金打了招呼。“我知道你和律民關係極好。”周父十分親切地對寸金說，一句“極好”讓她覺得分外尷尬，“你不用覺得不好，我理解我兒子的事業，也理解你們。”
寸金紅了臉，要是老先生不待見自己，她還覺得自己是被誤解的愛國人士，可是他如此明事理，卻讓寸金覺得自己對周律民的感情玷汙了這崇高的愛國情懷和老人的理解。
“我雖然年近古稀，但我決不是那種古板的老人，我很喜歡演員這個行業，我也很欣賞藝術家，你把李清照的精髓都表現出來了，這一點我看得很清楚，沒有一定文學功底和功力的人是很難在隻言片語之間就把這個角色表現得如此入木三分。”
“謝謝。”
“你太過謙虛了……”老人家自豪地誇讚起自己的兒子，“不過律民這次的劇本也寫得好。”
“恩。”寸金微微一笑，長沙腔她聽起來有點困難。
“我講話你聽得懂麼？”
“恩，不太懂……”寸金坦誠地搖搖頭。
“嗬嗬嗬，”老人家笑起來，盡可能地清楚地說，“我很欣賞你的表演。”
“謝謝。”
“進去坐吧，快要開飯了。”
“恩。”
“看來周老先生很喜歡你啊。”邱華打斷寸金，“而且也很能理解周律民的工作，也很理解你們的……關係。”看見寸金對“關係”二字皺了皺眉頭，又追問道，“後來了？”
“後來，後來，他母親又拉著我說了一通，都是長沙話，類似家常一類。不過……”
“不過什麼？”
“她總是一再提及家中無子嗣能繼承香火。”寸金的臉刷地紅了，“你不覺得，這種話跟我說有些……”
“也許老太太沒把你當外人。”邱華明了的說。
“他們真的誤解了我和周律民的關係？”
“金子，你和周先生當真就沒……”
“沒！”寸金幹脆的回絕。
“那你就真的一丁點兒也不喜歡他？”
寸金沉默了，隻是低頭看著手指上的婚戒。
“唉，可是他確實真地對你動了情。”她看見寸金的眉毛有一絲跳動，“他告訴過我。”
“哦。”寸金輕輕了應了一聲。
“金子，”邱華扳著她的臉，凝望著她冷冰冰的臉，同是女人，邱華知道她在掙紮，於是她告訴她，“有時候人得為自己著想，隨性活一回兒，老是在意世俗的目光活得累還不快樂。金子，其實我和你四哥已經在一起了。”
“啊？！”寸金半張著嘴，直愣愣地望著坦坦蕩蕩的邱華。
“你四哥一直不讓我告訴你，因為怕我母親知道會牽連你和姨娘。”
寸金低著頭，不吱聲，微微皺著眉頭，修長的手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裙擺。
“金子，你生氣了？”邱華歪著腦袋望著她。
寸金搖搖頭。
“你怪我不告訴你，我和……”
“不是！”寸金壓著情緒說。
“金子，你真的生氣了？”
“沒有！”
“那……”
“我真的沒有生氣！”寸金抬起頭，目光像兩道光束直射邱華。此刻的寸金，眼裏像燒著一團火，照亮了她本身蒼白的臉頰。邱華覺得寸金身上的光芒簡直都要照亮了整個房間。“我沒有生氣。”寸金再次強調著，“我是很羨慕你……可以有這種膽量，可以不顧一切愛一個人，然後不顧一切地和他在一起。”
寸金的反應超出了邱華的想象，她本以為寸金會十分反對，或者是一如既往地以冷漠對待。因此邱華感動地拉住寸金的手，使勁地握著。
“有點疼……”
“對不起，”邱華忙鬆開她的手，“我沒想到你這麼支持我們，我一直以為……”
“唉……”寸金臉上的光沒了，她低著頭，歎息著，“可能是立場不同了吧，我也想要有個人……”
“金子，你知道嗎？”邱華完全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周先生一直默默愛著你，隻是礙於你的身份，不敢表示，你知道，你在大多數人心目中太高貴了，因此他不敢確定你的心意。”
寸金隻是微微撇了撇嘴角，輕輕歎了氣。
“金子……”
“我一直在懷疑我這種人，怎麼可能奢望像周律民那樣的男子的愛……”眼淚從寸金的眼眶裏滑落出來“沒想到……”
“金子……”邱華心疼地擦拭著她的淚珠兒。
“沒想到，卻是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雲證。”寸金含著眼淚微微笑了笑
邱華的嘴角揚起來，拉著她：“你喜歡他，你真的喜歡他的，連我母親都相信你們兩個人之間有情愫……”
“你母親相信我們之間？”寸金不敢相信地盯著邱華。
“恩，”邱華半蹲在寸金麵前，仰望著她，撫順著她的秀發，“金子，你不覺得你很幸福嗎？當我知道立璜有可能愛我的時候，我真是跌落進塵埃裏的欣喜。你多幸運啊，天生麗質，集萬千男人的愛慕，雖然有一段不幸的婚姻，卻遇上了一個更好的人，而這個更好的人也恰恰愛著你。”
“我幸福？我幸福……”寸金自言自語著，忽然醍醐灌頂一般，意外地發現自己確實是挺幸運的，這種由周律民所帶來的幸福感，讓她從冷冰冰的神壇上墜入人間——她豁然發現自己可以像個人一樣享受普通人的快樂了。於是，她發自內心地笑開了，花一般的美。
難得見到寸金的笑臉，邱華坐到寸金的身邊，姊妹倆個一起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