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李清照》已經進入後續製作階段,由周律民提議,電影的主題曲《如夢令》由寸金演唱。第一次獻聲大熒幕的寸金,為的這一部自己付出心血的電影嚴格要求自己,不僅專程請了聲樂老師給自己指導,更是一天十幾個小時泡在錄音棚,唱到自己滿意為止。
一曲唱完,音樂聲末,錄音結束,來探班的黃立璜終於拍起了巴掌喝彩:“太好了!”
“四哥?!”寸金放下耳麥,快活地從錄音棚裏出來,“你回來了?”
“那可不,昨兒晚上回來的,今個一大早就奔這兒來聽你唱歌。”黃立璜被太陽曬壞的臉顯得越發的英俊了。寸金笑著看著自己哥哥,“咯咯”地笑著,又對工作人員說:“這些天都辛苦大家了,等電影正式上映,我得請大家吃飯好好犒勞你們,不過現在還是要再麻煩大家,把曲子做出來。”
“你還要工作嗎?”
“不,工作到此結束了,現在請你吃飯。”寸金幺起黃立璜的手,走出錄音棚。
“不錯嘛,現在儼然一副老板娘的樣子了,和人打交道也熟絡多了。”
“都是公司的工作人員,這麼大的公司沒了他們,什麼好作品都出不來。”寸金站起來,給黃立璜夾菜。
“我自己來,自己家人,何來這麼見外……金子,我聽說你現在一個人住在那房子裏,崔裕達和他老母親倒是住在外室?”
“小薇要生產了,我婆婆舍不得她的孫子,專程搬過去照顧小薇,崔裕達也就跟著母親住過去了,不過每天還會回家來看看。”
黃立璜笑起來,說:“到底還是姨娘厲害,若非如此,你今天還睡在那狹窄的化妝間裏。隻是苦了你,又得背上這趕夫家出門的罵名。”
“愛怎麼說怎麼說,隻要我覺得無愧於天地就行。”寸金冷冷道。
“唉……金子,你就真打算和他這麼過下去,與其如此,還不如……”
“離婚?”
“你為什麼不願意呢?”
寸金沒說話,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讓她的婚姻維係下去的唯一意義。
看見寸金臉上的表情變得漠然和迷離,黃立璜知道她又鑽進自己的殼兒裏去了,於是便換了話題,問:“這電影的劇本是周律民寫的?”
“恩。”
“我一直當他是個儒商,沒想到還有這寫劇本的本事。”
寸金聽來,低頭淺笑。這一抹淺笑沒能逃得出黃立璜的眼睛,他順勢追問道:“聽說你們這些日子走得挺近啊!”
寸金警惕地看著黃立璜,問:“那又如何?朋友之間聊聊天,喝喝茶,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哎,我說你那麼緊張做什麼,我不就隨口一問。”黃立璜自討沒趣,“不過我可提醒你,周律民除了做生意還做什麼,你我心裏是有數的。不要立國還沒下落呢,你這兒又弄出點事兒來。亂世中明哲保身,是你一個女人家最聰明的做法。”
寸金不肯說話了,她略微撅起嘴巴,透露出她的不滿。
“怎麼不啃聲了?想什麼呢?”黃立璜歪著腦袋在她眼前,搖搖手。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難道我們家的人就隻知道這四個字嗎?”
“那你要如何?”黃立璜精明地發現寸金的選擇,“我跟你說,一支軍隊尚不能怎麼樣,你一個女人又能改變什麼?”
“我又沒衝鋒陷陣。”
“立國是衝鋒陷陣嗎?金子,”黃立璜語重心長地拉起她的手,“我是這個家為數不多的把你當自家人的人,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快快樂樂的,和姨娘一起過富足的好日子。”
“國都破了,還說什麼好日子?”
“那是男人的事情,男人的天職就是保護女人,給女人好的生活。你們不應該卷到那麼血腥複雜的事情裏去。你不比黃立麗,黃立麗是正室所出,萬一她出點什麼事情,家裏人無論願不願意都會想辦法救她。金子,你得學會保護自己。”
聽見黃立璜這番肺腑之言,寸金的眼淚默默流淌下來,她黯然地望著手心上混亂的紋路,說:“我也許隻是想交個知己,真正懂我的朋友,可以……”
“金子,你想說什麼?”黃立璜抬起她的下巴,望著此時嬌柔的寸金,“你是把周律民當做知己?”寸金溫順地垂下睫毛,“我的天!男女之間哪有什麼純粹的知己?!你這樣太危險了!”
“為什麼?你憑什麼認為我們就不能成為相互理解的知己,你不能按照你的思路來想我們。”
“你們真是腦袋被那些小說給蛀了,那都是騙人的,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什麼單純的知己?!紅顏知己,都是男人得之不能又給自己的意淫冠上一個冠冕堂皇的名稱。就算你隻是把他當朋友,他又是怎麼想?他是……他在利用你這份好感!”
“我願意!”寸金倔強的說,“各得其所,他需要通過我去接近那些頭目,我需要他來幫我打發無聊和空虛。”她很世俗地闡述。
“唉……”黃立璜無奈地歎道,“怕隻怕,到時候你愛上他。”
“他有妻室,我怎麼會……”寸金覺得黃立璜這個講法讓她十分委屈。
“女人愛上一個人,往往就是在被打動的那一瞬間。”黃立璜明明白白的說,“你說我有什麼好,邱華怎麼就偏偏賴上我了?”
兩個人陷入一段沉寂之中,許久,黃立璜才開口岔開話題,問:“邱華……這些日子……還好嗎”
“有日子沒見她了,過幾日電影首映慶功宴,她應該會來,帖子都發出去了。”
“喔……”
“你到時候來嗎?”
“也許吧。”
“四哥,你還去香港嗎?”
“不去了,以後隻偶爾去一下就可,任寬在那邊呢。”
“任先生他好嗎?”
“好,好得不得了。”黃立璜忽然來了精神,“喏,給你看張照片。”他從包裏掏出一張四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一個少女在馬上笑得春光明媚。
“這是誰?好精致的一個女孩!”即使身為東方第一美人,寸金也不由得讚歎少女這精美的五官以及花樣的年華。
“漂亮吧?說起來,你還見過她,是王景明的外孫女,小時候還管你要過簽名照片。”
“是她?”寸金努力回憶著,多年前那個被王景明牽著手的洋娃娃,“確實,沒怎麼變,還是小時候樣子,跟瓷娃娃一樣。”她笑起來,放佛被照片上少女的快樂感染了。“你怎麼會有她的照片,莫不是……”
“誒,別亂講!”黃立璜打斷她的想法,“這可是任寬的心上人。”
“啊?”寸金愣了半晌,忽然笑起來,難以置信的問,“她是任寬的心上人?她才多大一點呀!”
“十幾歲了呢!在美國讀書,這是她暑假回來的時候在馬場照的。”
“王景明一家不是去了重慶嗎?”
“是啊,所以任寬這小子也隔三差五地往山城跑,就為套老爺子的近乎。你還別說……”黃立璜拿起照片,仔細端詳著,“他還真有品味,這吳小姐,將來可是大美女。”
“確實美,就像陽光一樣,看一眼,覺得天都亮了。”寸金讚美著,“充滿了生機。”
“什麼比喻……”黃立璜笑起來,“她有白俄血統,所以看起來洋氣,顯得紮眼。”
“任先生是真心喜歡她嗎?”寸金善良的問,“還是僅僅……”
“我的妹妹,你把男人都想得太壞了。他是真心愛她,就等著她長大能夠娶她。”
寸金望著照片上的女孩,忽然也笑得甜美,像讀到一部完美的童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