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

一連下幾天的雨,嚴重耽誤了劇組的拍攝速度,寸金每日坐在搭建的棚子裏,和所有人一起希望老天能笑一笑,露出一絲陽光。在等待陽光的時候,崔裕達會主動與寸金討論劇本和角色,討論之餘,他也會幽默一把,開開玩笑,逗得整個劇組笑聲連連,將下雨誤工的煩惱一掃而光。“勤奮好學,人緣又好,裕達,好好幹!”導演鼓勵說。

“謝謝導演。”

“天晴了,開工,開工!”

寸金望了望門口,燦爛的陽光撥開陰霾了幾天的烏雲,照射在崔裕達的身上,他整個人就鍍了一層光輝,有了一絲理想主義男性角色的色彩。一直壓在寸金印象中那個努努力力的崔裕達隨著今天的陽光一起亮了起來。

“進來喝杯茶吧。”今天寸金主動邀請崔裕達進家裏喝茶,“順便討論討論明天的戲。”

“除了戲還是戲,你就不想放鬆一天,出去玩玩,散散心?”崔裕達笑著問。

“出去玩玩?”

“去百樂門跳個舞什麼的。”

“我不喜歡那種場合。”

“你就是太悶了,成天窩在劇組和家裏,不知道外麵的世界,你不去外麵接觸到各色的人物,又怎麼能把握好各種不同的角色呢?”

正琢磨著崔裕達的道理,他就拉住她的手,說:“走吧,去百樂門!”

寸金準時趕到片場的時候,崔裕達已經在導演的指導下試拍今天的鏡頭了。“戲演的真不賴。”她聽到旁邊的工作人員讚許地說起崔裕達這個新人,想起昨天晚上他生拉硬拽地把自己拖進舞池跳舞,那樣子活潑的樣子十分有趣。寸金相處的男人中還沒見過這般活潑頑皮的呢!比起家裏那些死氣沉沉的老少爺們,崔裕達就像一股給她平靜的潭水注入的活水。才二十歲的寸金,對他升起絲絲好感。

說笑間,已經到了公寓門口,與崔裕達告別後,寸金心情大好地走進家門。

“三姐!”黃立國蹦蹦跳跳地拉住她的手腕。

“立國,你怎麼跑我這兒來了?”寸金放下手包,拉著他坐在沙發上,“放學也不曉得回家。”

“媽讓我來的,她說你好些日子沒回家看看了。”

寸金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皺了皺眉頭:“我最近很忙。”

“媽媽的意思是……”立國搔了搔頭,尷尬地說,“四姨快要生了……”

“你最近學習可好?還有你那些宣傳可還在進行?”寸金打斷問。

“學習……不過說到宣傳……”立國興奮起來,“你看,這份報紙是我們最新排版的,準備明天印出來。”他從書包裏的國文書裏翻出一張報紙,“怎麼樣?”

寸金翻開報紙,“愛國救亡運動”幾個大字赫然入眼,其他的標題就更為醒目,什麼“一個愛國主義者的控訴!”、“內戰還是禦敵?”……慷慨激昂的內容看得寸金心潮澎湃。“姐,怎麼樣?”

“這是你設計的版麵?”

“是啊!”立國自豪的說。

“真好!”

“是麼?”

“真好!”寸金欣喜地望著弟弟,讚許道,“沒想到我們家也有一個像你這樣的熱血男兒!”

熱血男兒,這真是個由衷的讚美,楊立國開心地笑起來,望著寸金專心看報紙的側影,那是家裏最美麗的臉,他覺得那些影迷總是對寸金的喜歡總是浮於表麵的美麗,卻沒認識到這個三姐心靈的美麗。

“立國,你們每期的報紙家裏還有嗎?我想看看。”

“哪裏敢往家裏拿?!”

“也是,家裏是最容不得這種東西的。”寸金想想,冷笑道。

“但是如果你想看,每期發報的時候我也給你送一份?”

“可以……”

“但是你要藏好,千萬別給其他人看到了。”

“這個我知道,”寸金笑起來,說,“你忘了你小時候東西都是藏在三姐這裏,哪次被你媽發現過?”

端詳著笑靨如花的寸金,身為弟弟的立國也不禁沉浸在她的美貌中:“三姐,你真好看,就想古代畫上的人一樣。”寸金微微一笑,這個世界上太多人奉承過她的美貌了。“真的,三姐,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了,我以後要是能找到有三姐你一半漂亮的女子做老婆就行了。”

寸金笑起來,罵道:“你才多大,腦子裏想些什麼呢?這麼早就想找老婆了?”

立國被說的不好意思,紅了臉,但是他仍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三姐,感激道:“三姐,你是這個家裏最能理解我的人了。”

被他這麼一說,寸金的笑容戛然而止,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家族有些可悲,偌大的宅院啊,自己的弟弟竟說隻有自己能理解他,那麼又有誰能理解自己呢?想到此,她不禁有一絲悲涼之意。

立國陪著姐姐坐了一會兒,說了些學校裏的事情,就要走。走之前,他為難地拉住寸金說:“三姐,有空一定要回家看看四姨,一定!”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