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又在打擾你四姐了吧?”三姨太站在門口,責怪著兒子。

“媽!”

“出去玩,我和你四姐有話說。”三姨太打發走兒子,笑眯眯地走進來。

“三姨,”寸金給三姨太讓了座,自己又拉了凳子坐在旁邊。

“立國沒煩你吧?”

“三姨哪的話……”

“要說這大家族姊妹兄弟那麼多,可是呢,各房各房的門關的緊,讓人懷疑這兄弟姐妹之間有沒血緣關係,兄妹之間,連個說心裏話的人都沒。可巧我和你母親關係最好,立國和你又最親,現下你是演員、是大明星,也算是場麵上的人物了,今後若有幫得上立國的地方還望你……”

“三姨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可不比屋裏頭那些個麻木不仁,我從小看著立國長大,若是立國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不用三姨說我也自會幫忙。”

“是,是,是!這家裏頭就屬你寸金心腸最好,別看他們一天到晚誦經念佛的,就是出了事也一副不關已事不關心的樣子,還是你這丫頭,打小一副俠義心腸。”

聽著三姨太誇讚著自己,寸金不自在地笑笑,問:“三姨來不僅僅是為了誇我吧?”

“哦……”三姨太遲疑著,拉著寸金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寸金啊,這次回來也沒見你去看看你媽媽,不太合乎……”

“三姨說的話我懂……”寸金抽回手,“我看母親有了身孕,不便打擾她休息。”

“哪裏,你母親就在屋裏等著你看她呢!寸金啊,你也有近半年沒回來了,這些日子,你母親天天巴望著你能回來看看她,哪怕寫封信也是,你還是年輕,不懂得我們這些長輩們的心思……”

“三姨說得極是,我現在就去。”寸金打斷嘮嘮叨叨的三姨太,起身走出自個兒的房間。

寸金緩緩走向西屋母親的房間,高跟鞋在地上有節奏地踏出一首緩慢的調子,身後三姨太注視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自在。剛走到母親門口正要敲門,就和拉開門的母親照了個麵。

“你要出去?”寸金問,心裏竊喜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我……”四姨太臉上和藹的目光一掠而過,“我是想看看誰的鞋跟踢踏踢踏地響。”

寸金尷尬地低下頭,道:“是我吵著你了。”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吧。”四姨太拉著女兒進了房間,關上門,“你這孩子就是任性,回了家也不知道到媽房間來看看我,本來媽在這個家就不怎麼受待見,這倒好連親生女兒回來都不瞧我一眼,以後這屋裏大大小小的人不曉得怎麼說去了……”四姨太坐在凳子上埋怨著。

“你怎麼不受待見了,你若是不受待見,這算怎麼回事?”寸金指了指她的肚子。

“你……”四姨太心裏暗叫委屈,卻又無從發作,她腆著肚子站起來,“好,好,好,不過出去半年,沒學些正經本事,脾氣越發倔了,還學會數落你老娘的不是了!”

寸金看著母親被氣著了,也有些於心不忍,於是溫和了些說:“是我的不是,您別氣壞了身子罷。”

四姨太看著難得低眉順眼的女兒,到底又是半年沒見的親骨肉,坐了下來,溫柔地問:“這半年過得怎麼樣?你這孩子當時啃都沒啃一聲就跑去當什麼演員……”

“我跟你說了我要當演員……”

“我以為你說著玩玩,誰想你就真得跟著跑出去……”

“你什麼時候把我說的話當一回事了?!”

母女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中,過了一會兒,寸金打破沉寂,主動關心起母親,問:“最近身體還好吧?”

“還湊合。”四姨太往後靠了靠,把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還有幾個月?”

“已經五個多月了。”四姨太微微頷首,輕輕皺了皺眉頭,她不願意女兒提起自己懷孕的事情。

寸金極不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突然站起來,衝出母親的房間。

“寸金!”四姨太也跟著站起來跟著走進她的房間,看著她背對著自己,仰視著牆上掛著的生父邱漢成的照片。四姨太歎了口氣,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徐徐道:“金子,你一定認為我對不起你父親……”

寸金默默地看著牆上父親的照片,沒有理睬母親。

“你是一定覺得我對不起他……”

“你出去,我想一個人呆著。”

“金子,你為什麼就跟我那麼過不去?!”四姨太悲憤地捶著桌子,“你是我的女兒!”

“我是我父親的女兒。”寸金冷淡的說。

“你父親是誰,邱漢成?”四姨太指著牆上的照片,“現在這個老爺也是你的父親!”

“我知道,他對我有養育之恩,但他隻是我的養父罷了。”

“金子,”四姨太摸了眼淚說,“當年你父親娶我為外室,生下你,我們雖說是邱家的人,但你父親過世後,邱家人硬生生把我們母女趕出大門,如若不是黃柏興收留我們……”

“他隻是收留,是父親讓他照顧我們,可是父親並沒有讓你跟了黃柏興做小老婆?!”寸金越發激動起來,回頭衝著母親大聲說。

四姨太猛然站起來,瞪著女兒,突然一個巴掌甩上去。“你以為男人的照顧是什麼?!”這一巴掌似將寸金打醒,她委屈地看著母親。“你上學讀書,似懂得很多道理,實際上什麼都不懂!”

“我知道從一而終!”

“從一而終?!”四姨太冷笑著問,“你知道什麼是知恩圖報嗎?黃柏興照顧我們母女一連七年,就因為漢成一句話?你以為世上的男人都是君子?!”

突然,寸金對母親理解了許多,她心疼地望著母親,問:“女人一定要男人養活才行嗎?”

四姨太看著女兒,搖頭坐下,說:“我不是有個有手段的女人,你難道要媽媽回春滿樓嗎?”

寸金痛苦地抽搐起來,捂著臉蹲在地上,輕聲抽泣著。

“寸金,寸金……”四姨太走過來,要拉她起來,可是寸金偏偏蹲在地上,不願抬起自頭,讓母親看見自己滿臉淚水的樣子。“寸金,起來……”

“你走開,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寸金啞啞的說。

“金子,起來……”

“出去,出去……”

“聽說你和你母親吵架了?”晚上黃柏興敲開了寸金的門。

“嗯。”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常常勸你媽,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能總管著你。可是她畢竟是你媽,現在有了身孕,你怎麼的也不該和她吵架啊?!”黃柏興平靜地說道,像是說其他人家的事情。

寸金頭也不抬地,看著手裏的書。

“寸金。”黃柏興坐在她對麵,抽下她手裏的書,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微笑著說:“你這個樣子真像你母親當年,如果笑了一笑,就更像了。”

寸金聽到笑了,卻是冷到骨子裏:“像她做什麼?”她搶回自己的書,繼續看著。

“嗬嗬嗬……要說你這脾氣還是像漢城。”

聽到生父的名字,寸金愣了,抬起頭看著自己的養父,一時間百感交集,她怎麼也難以相信小時候背著自己玩的黃叔叔,現在的養父竟然是為了母親的美色而照顧自己……

“又在想什麼呢?女人想那麼多容易老,你看你二姐,一天到晚算計這個那個的,才多大,額頭上就生皺紋了?”黃柏興的大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寸金下意識地躲開了,這一生分的動作,讓黃柏興頗為驚訝,他看著她年輕又美麗的側臉,滿是倔強。他歎了一聲,站起來,背著手,說:“你是不能對你母親懷孕的事情釋懷吧?”見寸金不回答,他便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要記住,她現在是我的四姨太。”話雖平緩溫和,卻透露著不容置疑的語氣。寸金自尊地想要露出一個冷笑,可是巨大的痛苦和傷心讓她的冷笑變成了苦苦的笑容,原先這個家族最美麗的臉也因為強壓的痛苦而扭曲起來。“唉……”黃柏興放開她的下巴,朝門口走去,“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何苦管他人的是非?!”

由於《光陰寸金》是邊寫邊發,因此不可能像《亂世迷情》一樣一下發那麼多,望喜歡的童鞋見諒,也希望能多汲取大家的意見,融彙在每一次更新的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