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窗外的農田,本來是夏日,但是農田大多荒蕪。
“這裏有旱災嗎?”我不由問道。
“因為這裏有祭祀這一項目,有錢的人家都走了,誰願意讓自己家的孩子祭河神啊!所以田沒人種,就荒蕪了。”
我聽得心中火氣,悶悶不樂。
車在一處宅院前停下,我下車一看,三進三出的大宅子,這巫大倒是會享受,搜刮的祭祀經費都耗費在造房子上了吧!
我左眼一陣發癢,不由得朝著大門左方的牆拐望去。隻見鬼氣森森,青石壘成的牆壁上滿是血汙,隱藏在纖細的石縫中,宛如人身體上的筋絡。平常人根本看不到。一具慘白的屍骨埋在地基下,呈下跪姿勢,雙手被反綁於身後。
血飲奠基?
我心中殺氣四起,這是一種極其陰狠殘忍的做法,一般用在建築房屋的時候。在打地基之前,殺人買入挖好的角中,陰氣得以鎮壓,能夠保佑房屋主人時運恒通,連年好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牆壁的其餘三角恐怕各有一具屍體。
但是這種手段在先秦時期大多用在陰宅上,我曾經挖掘過一個大型墓地,是古蜀國開明氏的陵寢,裏麵就有十二隊被用作奠基的武士,規格比這大得多。
有人上去敲門,一個佝僂身材的老頭露出頭來,告訴他我是受邀來參加洮河祭的,老頭就準許我們進去。
看著前方這佝僂身軀的老頭,我的心中一陣冷笑,這老頭渾身散發死氣,簡直和棺材裏的屍體沒有什麼區別,現在卻是活的好好地,肯定用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
寨子的布局倒是合理,裏麵有花有草,但是在我的眼中,即使是清新芬芳的花朵也透出一股濃重的屍腐味道。
這老頭是那巫師的管家,他說巫大不在,安排我和這幾個漢子在這裏住下,洮河祭就在明天舉行。
明天?我心中泛起一絲緊迫感,這樣說來,那被當做新娘或是祭品的女孩也已經找好了,事情已經刻不容緩,要是再不行動,救人可就來不及了。
我詢問是哪家姑娘這麼有福氣,能夠能河伯做媳婦。
這老頭泛著渾濁的眼眸,看死人一樣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村子東頭的一戶人家。
我心中一笑,我知道巫大為什麼邀請我,也許在她的眼中,我就是老太公請來的幫手,來專門收拾她的,報十幾年前的血仇。她要麼是想在這裏做掉我,要麼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借著洮河祭來顯擺自己的強大,想要讓我知難而退。但是看到牆壁角落的屍骨,我心中很清楚,原因很可能是前者,以她的殘忍,怎麼會允許我這樣一個威脅存在。
做掉我?讓我看看到底是誰做掉誰。
村東頭就一戶人家,房屋破破爛爛的,一看就不是什麼有錢人家。難怪,聽別人說,巫師每年給河伯挑選媳婦的時候,是經過好幾回選拔的,有錢的人家可以交錢避禍,免得自己家的孩子被選上。而無權無勢的人家就沒辦法了。
我輕輕推開木門,想要大喊一聲“有人嗎”,還沒張口。
“我要去殺了那妖婆!”一個體型駭人的大漢正拿著一把砍柴刀,憤怒的看著我,旁邊一個老奶奶極力的阻攔,想要拉住他。
“額,對不起,這裏是江蘭的家嗎?”我看著那頗為大個的柴刀,心中有些惴惴,這大漢不會是想劈了自己吧!但是一想我與他無冤無仇,心中就安定下來。
今年被選作河伯新娘的女生叫做江蘭。
大漢看到我,一雙虎眼瞪得極大,咬牙切齒道:“我妹子都被你們抓走了,你們還想怎麼樣,爺們今天就和你們同歸於盡。”
說完就操著柴刀衝過來,後麵的老太太想拉住,但是抵不住大漢的力量,反被帶的一趔趄。
我跟著大漢之間不過三四米,柴刀轉瞬即至,帶起一陣破風聲,我看著近在咫尺的柴刀,心中驚懼,連忙一個下蹲。這柴刀雖然不鋒利,但是一看上麵那坑坑窪窪的破口,就知道這不是靠鋒利致勝的東西,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斧頭,要是腦袋上被來一下,至少也得丟掉半條命。
我蹲下的瞬間,躲過了刀刃的橫掃。碩大的柴刀楔進了木門中。
我趁著大漢拔刀的功夫,急忙解釋。
“誤會誤會,我不是巫大的人!”
“那你是誰!”大漢拿著刀,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算了,兒啊,她們我們惹不起啊,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吧,去年張家大孩就是因為自家妹子被選中,心中憤怒,拿著把刀就衝著巫大家裏跑去,想要殺了她,但是最後結果還不是一樣。反倒丟了一顆眼睛,那可是一個練家子啊!”
旁邊的老太太拽著大漢的衣角,哭哭啼啼說道。
我心中惻然,原來如此,這大漢也想去找巫大拚命啊。但是殷鑒在前,老太太擔心自己兒子橫遭不測,竭力阻止,這時候自己到來,被大漢錯認為巫大的走狗,怪不得要請自己吃一刀了。
我明白了之後,也有了辦法。
“我是嶗山來的道人,這次來大王莊,是來幫你們的。”
說完照例展示了一下我的神異,收獲了幾聲“大仙”的讚歎。我和這個叫做江山的大漢相約,明天帶著幾個能夠信任的漢子,我有依仗的地方。
“因為懼怕那巫大,沒人願意和她為敵,死在她手上的人命也有十好幾條了。我恐怕找不到人來幫忙。”江山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這幾天都沒人敢上我家的門,都怕那巫大給他們下蠱、施咒,要不然我也不會把你當成巫大的手下了。”
我皺起眉頭,這倒是個問題。據這江山所說,這巫大和本地豪強勾結,將大王鄉經營的宛如鐵桶一般,滴水不漏。或是通過強權脅迫,或是通過巫術恐嚇,勢力盤根錯節,根本找不到敢於反抗的人。
這裏沒人,那就得借助外力了。我沉吟,突然想到要是李師道咋就好了,這種貨色,估計他分分鍾就能收拾了吧!
怎麼又想起他了,我真想給自己一個巴掌,上次為了救他差點把命丟了,但是卻被如此殘忍的對待。我要是動漫中的女主角,就應該化身柴刀女,做掉這個該死的渣男。
我神遊天外,突然想到,不能從內部著手,那就借助外力吧。剛好,我昨天不就遇到了一個會巫術的人嗎?找他幫忙,有著打他妹子的情誼,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你連夜去苗寨,找那裏的少主,男女都行,讓他帶著人來助拳,就說是我葉錦有事相求。”
我對著江山說道。
此時已經將近七點了,天已經黑了。
江山偷偷地潛出了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裏因為巫大的肆虐,早已十室九空,半天見不到一個人影。
此時的巫大家,正在經曆著一場對話。
“她真的去了那江家?是你告訴她的?”一個宛如夜梟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語氣不善。天色已黑,但是這裏卻沒有開燈,黑黢黢的,隻能看到一個人影。
“是,真的。”佝僂老漢渾身哆嗦著,本來就不像是活人的他此時更多了三分鬼樣,一雙眼睛已經是白多黑少了。
“是想去探探我的底細吧!”黑暗中的人自語道,隨即哼了一聲,說道:“你可以滾了,再吃裏扒外,我就把你埋了。”
“是是是。”老漢點頭如搗蒜。
“乖孫子,現在連這老狗都給我使絆子了,還是你好,一直都跟著我。”黑暗中傳來相對“慈祥”的聲音,像是在逗弄著孫子的老太一般。
老漢抬頭一看,哪裏有人影?又打了個哆嗦,連連後退。
突然感覺自己腿上一沉,這種感覺很熟悉,像是小孩子抱著大人腿要糖吃的感覺,老漢渾身一震,一股涼氣從腿腳直上百會穴,宛如寒冬臘月裏澆了一瓢水。
“別往那老狗身上湊,髒。”黑暗中傳出嬉笑。
老漢看著根本沒有什麼異常的腿,撒腿就跑。
“桀喈喈——”
一聲尖利的笑聲逐漸擴散開來,在這方圓百米內回蕩,像是老虎彰顯自己都領地的主權。不少小孩紛紛嚇得鑽進了被窩。
回到巫大家裏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我心中好笑,雖然和那巫大沒有見過,但是我們都恨不得弄死對方,我是正義感過剩,而她是擔心自己的小命受到威脅。
走廊上一陣灰暗,噠噠的腳步聲傳來。
“葉錦是吧!嶗山來的?”一個大約四十左右的婦人從黑暗中走出,長得倒還算是周正,頭上戴著簪子,脖子上掛著珠子。
“正是,你是巫大?”我膩歪的看著她,即使是華麗的裝飾也掩飾不住她身上的邪氣,頭上白銀做的簪子上掛著一個鋥亮的骷髏裝飾,上麵遍布黑色的紋路,像是幹涸的血跡。脖子上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顱頂骨磨成的念珠,看這麼大的一串,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撅了多少的白骨才能湊成。這女人,果然邪惡至極。
她緩緩向我走來,想要靠近,我連忙後退,臉上掩飾不住的厭惡。
“對不起,我對臭味過敏。”
巫大眼中惡毒之色一閃而過,很快的掩飾過去。
“遠來是客,我準備了飯菜,送到了你的房間裏了。”說完扭著腰朝前走。
飯菜,肯定有毒的吧!我皺眉,看來今天得餓著了。
“那老頭給了你多少好處,我雙倍奉上,我在此經營許久,所掌控的力量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如果你明天能老老實實的觀看祭祀典禮,不做什麼的話,你就能拿著錢安全離開。這樣皆大歡喜,豈不是更好。”
這巫大停下了腳步,睥睨著我,眼神淩厲。
先是許之以利,再是淩之以威。這巫大能掌控大王鄉十幾年,果真是有手段。
我摸摸頭,說道:“不是錢的問題,我當然可以放你一馬,但是有人不肯啊。”
“誰不肯?”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道“它不肯!”
“哼——”巫大此時也不再掩飾。
“趕人不要趕上,不要逞能,不然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是怎麼死的我不知道,但是你是怎麼死的我倒是可以告知一二,我心中好笑,不置一詞。
巫大轉身離開,黑暗很快的吞噬了她,消失了蹤影。
“你就這麼喜歡黑暗嗎?”我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