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希從床上坐了起來,隻覺驚了一身冷汗。她擦擦眉頭,心有餘悸。她最近怎麼老做怪夢。夢中那些人又是誰。陌生的熟悉人,她這樣歸類。天才蒙蒙亮,她複又仰躺在床上。水晶般明澈的眸光染上憂愁。她就這樣睜著眼睛直到天大亮。
當薛小雅來撞門時,她已經陷入混沌中。“女兒啊,你怎麼睡在這裏……媽媽對不起你啊,以為你跟小涵他們早就上學去了……醒了還愣著幹嘛,趕快起來吧,你都已經遲到了……”
“遲到了?”晟希喃喃嘀咕,不甚在意地揮揮手,“遲到就遲到唄!”
“你怎麼了,又犯傻了不是,盡是胡說。”薛小雅正色地批評說。
對於遲到,她不再後怕。連晟涵都討厭她了,從來不喜歡她的老師難為她也很正常。她破罐破摔地想。
於是,她慢吞吞地穿衣洗衣臉刷牙,拿了杯爸爸在樓下買回來的豆漿,又拿了根油條。非常有禮貌地對父母道別,步出了家門。她的這種禮貌是從來沒有的事,晟金祥跟薛小雅對視一眼,心裏說不出的驚訝。
唉,果然是遲到了,晟希慢吞吞地踱著步,慢條斯理地想,路上基本上不見學生了。不知道老師會怎麼罰她呢。可能還是罰站吧,要麼,就是罰抄作業……她都是高中生了,班主任還動則拿他們當小學生來懲罰。真真無耐又能沒麵子的事。
不錯,她是料想自己遲到了,卻怎麼也想不到這一遲到就是一整節課的時間。因為,她剛站在教室門口,引來老師的注意力,下課鈴聲便敲響了。於是班主任老師就問她為什麼遲到,是不是有家裏有事情耽擱了——
晟希一反常態,實話實說,睡過頭了。
蕭清朗心想,這個笨蛋,孺子不可教也,老師已經給你鋪好路了,你就順著台階下就好了。幹嘛要這麼老實。皮癢是不是?
班主任的嘴角抽搐一下,繼續問道,“睡過頭了?是因為昨晚複習功課睡得太晚了嗎?”
她搖頭,“昨天吃過晚飯還沒有消化就躺在床上睡覺了。”
“早上沒定鬧鍾嗎,你媽沒喊你起床嗎?”
“嗯,我媽說她忘記喊我了,我從來不定鬧鍾……”她一五一十地有問必答。
“這麼說來都是你母親的過失了?”
她繼續搖頭,“不是,我媽她不知道我睡在我的房間。”
班主任聽得一頭霧水,“怎麼會呢,你不睡你自己的房間你睡哪裏?”
“本來跟他睡一個床的,可是昨天被人家嫌棄,給趕出來了……雖然他沒有明著趕我走,可我臉皮其實是很薄的。”別懷疑,她說的他是他,可是聽在別人耳裏就不一樣了,隻會認為他是她。
“所以你媽去你們兩個的房間一看,人都沒影了,主觀認定你們來學校了,其實沒有,事情上你還在自己沒定鬧鍾的房間睡大覺,是這樣嗎?”
晟希終於點頭了,“老師,你懲罰我吧,怎麼罰都成,就是讓我去出家我也不會怪你。”
聽了她的話,不少人忍不住失笑。蕭清朗擰眉心說,你可以說得再離譜一點。
終於,她的哀莫大於心死的說詞令班主任心有餘悸,非但沒有拿她開刀以儆效尤,還很是好言好語地寬慰了她一番。告訴她說你還小,還很年輕,千萬不能就此看破紅塵,其實紅塵很不錯,遲到算什麼,就是曠課,也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說完這些話,她就匆匆忙忙地出了教室,她下節還有課呢,光顧著為別人解憂了都忘了自己的正事了,唉,她真是一個偉大的勇於奉獻的好老師。
過了單純好欺的班主任的這一關,多疑又婆媽的蕭清朗這關就難過了。但是晟希不懼,因為,她心裏滿滿地全是失意,哪裏顧得到照顧蕭清朗的情緒。
“你曠課真的是那個原因嗎?”他懷疑地看著她。
甫一放學,蕭清朗就問出了他的疑惑。
“是啊,不然你以為呢?”她依舊無精打采。還以為能躲得過呢。不想還是要被逼供。
“我拋棄了你嗎?”
晟希無力地白了他一眼,這說的不是廢話嗎。
“那你幹嘛一副被遺棄了的表情?”
“唉,痛苦的時候,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隻能便宜你了,我跟你說說吧,你也幫我想想辦法……”她想了想說。
“嗯,說來聽聽。”他換個了舒服一點的姿勢,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其實也沒什麼,”她說,“晟涵他變得怪怪的,好像在生誰的氣,不可能是我爸媽惹到了他,他們寶貝他還來不及呢,也不可能是晟然,晟然不敢惹他,他跟同學都不怎麼熟,按理說也不應該是跟同學們之間的矛盾,他跟那幾個很要好的朋友是更不可能吵架的,我就更不用說了,我對他不知道有多好,”她說到這裏停了一下,不是要緩氣,其實是心虛。“你說該不會是被女朋友甩了吧。失戀的人心情通常都會很差的……”說到這裏,她不禁有些心煩氣躁。
“嗬,你很關心你弟弟呢!”麵上雖然沒有一絲不悅,心裏就很難說了。
“對啊,我隻有一個弟弟呢,雖然我平日待他不怎麼好,但關鍵時刻,我還是很貼心的。”她臉上毫無愧色地說。
“哦,是嗎,那你準備為他做些什麼?”
“我準備告訴他,天涯處處是芳草,何必單戀不長眼睛的花。”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如果他這樣回答你呢?”
“如果他硬要一棵樹上吊死,那麼,就隨他好了,畢竟人各有誌——”
“這就是你所謂的貼心嗎,你就是這樣關心你唯一的弟弟的?”
“幹嘛這副表情,我餓了,這麼高深的問題吃了飯再討論。走吧,今天有糖醋魚呢。”想到了吃的,晟希稍稍打起了精神。
雖然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不過為了糖醋魚也值了,排了長長的一條隊伍,終於輪到了他們。打過飯後,蕭清朗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又不是貓,非魚不吃,晟希偏要拉著他一起吃魚,還好沒有空等,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當場摔盤子。
“哎呀,沒位置了。”晟希東張西望。吃飯高峰期,擁擠是很正常的。隻不過,擁擠到她被排擠在外,就是很不正常的。
蕭清朗聞言也環視餐廳,“老婆,走吧,最靠邊好像還有兩個空位。”
“對噢,嗬嗬,長得高就這點好處——看得遠。”她自顧自地笑著說。可是,當他們將餐盤放下後,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坐在他們對麵的不是別人,而是始作俑者,害得她一夜沒睡好半天心情不好現在終於有些恢複的晟涵。至於他旁邊的長相柔弱的女生……他不是被甩了嗎,怎麼還有女生陪他吃飯,難道是她想錯了嗎。其實不是她想錯了,是她關心則亂,想多了。以為男生女生吃飯,必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蕭清朗跟晟涵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一個帶著趣味地眼神充滿探究,一個則是冷默的眼神無動於衷。
蕭清朗不以為意,“來,老婆,你不是最喜歡吃這種魚的嗎,我不愛吃,你快夾走。”晟希原本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但是聽了他的話,所有的精神都回來了,不迭應允,“你不愛吃嗎,”她邊往自己盤裏夾邊問,“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吃,既然你一點都不喜歡吃,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吃了吧。”
老婆?他們關係已經好到這個地步了嗎?她沒有否認,臉上更是沒有一絲尷尬,她甚至都不再跟他說話,他就坐在她的麵前,她卻理也不理,隻顧著跟他互動,他握筷子的手緊了緊,指關節都有些泛白了,同樣慘白的還有他的臉,陸晚聽察覺他的異樣,緊張地問,“晟涵,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晟然停了夾魚的動作,抬起頭朝他望去,但晟涵已經埋頭吃飯,蒼白的臉色掩蓋在黑亮的發絲下,窺不得其貌,晟希也就沒將女孩的話當真。隻是,視線一直沒從他身上移開的蕭清朗看得卻是清楚明白,隻不過,他還沒有那份好心腸,他不預備將親眼看到的告訴晟希。她是他認定的人,眼裏心裏關心的看到的隻能是他。其他的無關緊要的人,愛怎樣便怎樣。尤其是麵對這位,她最寶貝的兄弟。
晟涵似乎在幾口之內,就吃完了碗裏的飯,這幾乎晟希見過的最快的速度。她為此有些傻眼。旁邊飯沒吃多少的陸晚聽也放下了筷子,這樣的氛圍,她食不下咽。隻聽得晟涵說,“晚兒,我們走吧。”然後,他們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走了,“完了,他真的不理我了。怎麼辦?”晟希苦悶。“你是笨蛋嗎,他不理你你可以理他啊!”蕭清朗說完這話,就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們兩個從此不相往來他才高興呢。不知道是不是徜徉於愛河的人都容易患得患失,他總是覺得,他們姐弟之間的關係不夠純粹。她看他的眼神不像弟弟,他看她的眼神又不像姐姐。這樣朦朧微妙的感覺令他充滿危機意識。既然他們之間滋生了隔閡,那麼,就任這隔閡存在並茁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