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夢囈記(8)醉生夢死

張開眼睛的時候,顏曉正對上昂索的目光,回想到夢裏的情節,顏曉忍不住紅了臉,推開他。

知道對方不會傷害自己,顏曉就安了心,冷靜下來的她終於肯直視昂索暗藍的眼眸,說道:“你該給我個解釋了吧。”

昂索歎口氣:“你都不肯相信我,讓我如何告訴你。”

顏曉起身,心想自己非要知道做什麼,知道的越多,對自己越不利,他若不說,她也就不問了。這麼想著就失去了詢問的興致,她站起來的同時,已經決定,這裏沒辦法再住下去了。

昂索見她要走,終於開口:“我是吸血鬼。”

聽到這樣的身份,顏曉還是忍不住渾身一顫,她回過頭來看著昂索,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昂索倚在床頭,揉了揉額頭,開始慢慢訴說:“你不肯相信前世的事情沒辦法,任誰猛地知道這樣的事都不會相信的。我隻能告訴你,我背叛了我的家族,全是因為你。”昂索認真的看著顏曉,言語裏是止不住的溫柔:“我們吸血鬼Lasombra族正在追捕我,因為你是我找尋的人,所以,他們一定會對你下手。怪也怪我那天看到你和那個男人牽手,沒辦法再忍耐下去,所以貿然的出現在了你身邊。”

顏曉看著這樣的他,竟然覺得似曾相識,心髒忽然生疼,令她忍不住大口喘息。

昂索沒有發覺顏曉的異常,繼續低訴:“如果我不殺死那個吸血鬼,那麼,你的處境就會十分危險。”停頓了片刻,他又開口,內疚而自責:“對不起。”

顏曉張開嘴,冰冷的聲音從她身體裏發出,說出的話,讓她自己都覺出自己話裏的殘忍,她說:“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找我?為什麼要出現在我身邊?如果沒有你,我會過的很好,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錯!”

昂索低下頭,他如天鵝羽翼一般陰翳的睫毛微微顫動:“四百年了,我已經找了你四百年了,也愛了你四百年。因為當初做錯,所以我想找到你彌補。懷著這樣的心情,我才以吸血鬼的身份堅持活著。”

顏曉抱著自己的頭,無助的坐到地上:“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啊,求求你,放過我。”話到最後,已經哽咽。

昂索沉默半晌,最後終於艱難的開口:“這是你希望的麼?”

顏曉沒有回答,但神色間的痛苦已經不言而喻。感覺到昂索風一般靠近自己,顏曉把臉埋進膝間,身子蜷縮起來。昂索隻是撫摸著顏曉的長發,最後忍住想要再次擁抱她的衝動,道了句:“再見……涼槿……”

聲音消散在空氣中的時候,昂索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雖然顏曉沒有抬頭,但她也知道昂索離開了。心裏忽然覺得輕鬆的同時,又覺得缺少了什麼,莫名的失落在心裏一點點蔓延開來。她蜷在地上,最後揉揉幹澀的眼睛,還是決定回家去。

家裏依然是空無一人,父母總是忙碌,一年到頭難得能見上幾麵。家裏一直是管家在打理,顏曉上了大學之後,便讓管家定期來家裏打掃就可以了。所以當她回到家裏的時候,隻看到富麗堂皇的寬大房間裏的冰冷氣息。

從昨晚到現在,顏曉都沒有吃東西,卻也不覺得餓。她躺在許久沒有躺過的床上,困乏疲倦席卷而來。

……

長夢未央。

少年捉住紅衣女子的手指,將要逃開的她抱在自己胸前。他眉頭緊怵,清朗的臉上滿是悲涼,他抱在女子身前的手指緊緊攥住她的衣服,手指用力的幾近發白。

女子碩大的瞳孔裏含著淚水,在少年抱住自己的同時,那些搖搖欲墜的眼淚終於不可抑止的落下,於是她隻能拚命的捂住自己的嘴,無聲的哭出來。

少年的臉埋在女子脖頸間,痛苦而淒楚的一遍又一遍的對她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內疚感侵蝕了他的肺腑,讓發出的聲音都帶著苦澀。

女子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渾身顫抖,瘦削的肩膀在少年寬大的懷中瑟縮得無助而絕望。她就聽著少年在背後的道歉,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少年抬起臉的時候,那張幹淨清冷的臉上顯出堅定和執著,他不再道歉,轉而下了決定:“紅鯉,和我走吧。”

“慕容……”女子的聲音飄忽著從她手指間流溢出來,話沒有說完,女子深吸口氣,終於喚出對方的名字:“慕容……清泉。”

少年又重複一遍:“和我私奔吧。”

女子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慢慢轉過身去,看到慕容臉上的堅持,這才重重的點了頭,點頭的同時,更多的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長夜漫漫,破曉已至。

臨江而立的紅裙女子望著深遠得一望不到底的江麵,臉上的惆悵最終被絕望所替代。她等了很久,久到她都要站成一座僵硬的雕像。

她的衣袂在風中肆意的飛舞起來,耀眼的嫣紅色飄蕩得宛如一條紅鯉纖長渺渺的尾。她的目光冰冷而決絕,低下頭看向自己手腕的麵容已是空洞。白皙的手腕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劃痕,而她用匕首又在上麵新添了一條疤痕,暗色的血液就從傷口出不斷的流出來,染上了她的衣裙和腳麵。

地麵漸漸被女子流出的血液染紅,她赤腳踩在地麵上的血泊中,麵色莊重,仿佛是實行一場重大的儀式,而她臉上掩不住的悲慟和絕望,讓她看起來分外淒美。

冷笑慢慢凝固在她的臉上,消失成為麵無表情的寒意。陽光普照到她的身上,卻再也溫暖不起來她那顆逐漸冷卻死去的心。

血液流盡時,女子的臉上蒼白空泛,就連嘴唇都白得仿佛一張紙。踉蹌了兩下,女子動了動發麻的雙腿,最後決絕的縱身一躍,跌落進江底萬丈的滾滾深淵中。

她想等的人,直到她死,都沒有等來。

除了地麵的紅,再也沒有什麼,能記錄女子存在過的痕跡。

顏曉慢慢睜開眼,擦了擦眼角的淚,她看著頭頂的天花板,腦海中空白一片。心裏莫名的疼痛席卷了全身,她的手指緊緊的攥住身下的床單,長長的歎了口氣。

夢境的故事,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夢,但最初,似乎也是最後。